而在冤字旁边摆放的恰恰是那具曾在唐辰背上的尸骨。
看到此,郑国泰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念头:“那小子把我告了?”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还没下去,紧接着又冒出第二个念头:“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按照礼节觐见完毕后,他刚要按照往常那样站起身来,却没听到平日的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平身。
他起了一半的身子,禁不住一僵,又跪了下去。
洪福帝眼色阴冷地望着跪在青石砖地上的小舅:
“听说国舅近来兼管了城门税吏?”
明良帝时期掌控城门税的是清浊司,只是后来孟忠恶了皇帝,是皇帝自己将城门税从清浊司剥离出来给了五城兵马司的。
郑国泰不明白洪福帝为什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
“回陛下,五城兵马司原本就掌管城门税,如今只是回本正源而已。”
洪福帝胖脸一动,击掌而赞:
“好一个回本正源,那不知国舅您选用的何人替朕掌管的城门税?”
郑国泰老老实实地答道:
“按照惯例,皆是朝臣子弟与贤良之后。”
洪福帝不给他考虑的时间,紧迫追问道:
“那这孙龙拂也是贤良之后了?”
“孙龙拂?他……”
郑国泰脸色一变,又瞥了一眼那刺眼的冤字,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好预感袭上心头。
洪福帝明知故问:
“他怎么了?朕听说他掌管的是哈德门的税收,京城内四外九,十三个城门,唯有这哈德门最是紧要,各色物品进出皆走此门,税收最重,国舅将此门交给他,必然是因为他比其他人更为贤良方正吧?”
郑国泰求助似得,看了一眼站在龙椅左边的叶厕,没得到任何信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是。”
洪福帝脸色黑沉地仿佛要滴水,厉声喝道:
“哦,既然如此贤良方正,又如何作出挖坟掘墓,丧尽天良之恶事?”
那一声‘恶事’抛出,仿佛龙吟,震动皇宫大内。
“啊,不是。”郑国泰被吓得语无伦次,他还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外甥皇帝发过怒,陡然面对,整个人竟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洪福帝却像个没事人似得,哑着声音喝问:
“怎么又不是了?”
郑国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抬眼想要向他人求助,可见金张两位阁老眼观鼻鼻观口,竟是如庙堂泥塑,而那位新入阁的叶阁老,确实频频向他使眼色,可慌乱之下,他看不懂什么意思,只能凭心中所想说道:
“他,他是礼部尚书孙之獬的侄子,是他推荐给我的,对,是他推荐给我的,臣觉得既然是礼部尚书的侄子,定然是知书达礼之人,臣着实没想到他会做出此等恶事啊。”
洪福帝敏锐地抓住突然冒出的人名,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当即高声宣进:
“孙之獬嘛?宣孙之獬入宫。”
叶厕的脸色顿时阴沉如锅底,原因无他,孙之獬是他举荐的人,而眼前这位国舅爷显然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样子货,竟然在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盘咬出其他无关之人,实在愚蠢至极。
相比当舅舅的愚蠢,当外甥的显然难得聪慧一回,步步紧逼,招招见血运用的相当纯熟。
可见一项习惯垂拱而治的皇帝,突然雄起,令叶厕禁不住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会不会是这对君臣在此演戏,故意设局,冲着他来的?
这个念头冒出便遏制不住,背生寒气的他,饶过洪福帝直接看向站在一旁全程旁观的唐辰,蓦地瞥见,刚才还要死要活的少年,此时眼中竟是精光频闪。
刹那间,叶厕心中顿生十成寒意:“这是少年故意设的请君入瓮局,他是要将朝堂上敌视他的人一网打尽,而突破口便是眼前这个草包国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