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垂下眉眼,微微叹息了一声。
也是,人要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到万念俱灰,所有希望付之一炬,谁又会去寻死呢?
“可是,既然都已经选择了要寻死,何以要如此窝囊的死去呢?”
苏檀静静地看着那姑娘,并不提及对方的父母家人。
素来要寻死的人,要么父母亲人早就已经不在这世上。
要么。父母亲人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些人在想要跳崖时,或许真正身处悬崖边,便已经后悔,已然想清楚,不愿意放弃生命。
偏偏此时父母亲人的到来,成了推人入悬崖的最后一只手。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苏檀推己及人,想着,若是自己绝望之下想要放弃生命,什么样的劝慰能叫自己回头?
大约就是仇人还没死。
害她的人不死,她就这么白白自尽,的确很不甘心。
姑娘抬起头,眼眶在这一瞬间有些红,她声音微颤,身子因为情绪过分激动而抖动起来。
“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对,不论如何,我都不能叫害我的人逍遥法外,可是……”
姑娘身子蜷缩,如同受了惊的幼鸟,惊愕的扑腾着翅膀。
“我找不到那个害我的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住哪里,更不知道,我与他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他为何要那般至我于死地……”
姑娘无助地流着眼泪,悲哀的看着苏檀,泪珠子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苏大师,您能掐会算,一定知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一声,又兀自叹了一口气。
“我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怎么能劳烦您特意去算我这样的废人身上发生了何事……”
姑娘说着忽然间低下了头,声音很轻很淡。
“我叫庄蕙……”
庄蕙是庄家二小姐,生母早早离世,养在夫人身侧。
她是妾室生的庶女,因着生母生前做派不够端庄,连带着她也被人嫌弃。
自打她记事以来,大夫人就对她要求格外严格,生怕她学了生母不好的习性,养歪了性子,因此自小,庄蕙就被关在内宅,只能守着四四方方的院子过日子。
看着天边的飞鸟,臆想自己或许有朝一日,也能变成鸟儿,飞出那座困住她的牢笼。
偶尔庄蕙能出门的时候,大夫人都是叫一群人跟着她,仿佛认定了她会做出什么丑事连累家人,因此每次出门,庄蕙都要被七八只眼睛盯着。
哪怕步子迈的比平常轻快些,嬷嬷门都会出声提醒。
回去之后,她也会因为举止不够端庄而被罚。
大夫人不罚她跪着晒太阳。
也不罚她去祠堂面壁思过。
只是罚她抄写女戒。
但每每抄完,大夫人都会用严厉而审视的目光,责问她究竟知道错了没有,下次还会不会给家中丢人。
庄蕙每每面对大夫人,便觉得对方的视线叫她难堪又难受。
渐渐的,庄蕙就不再出门了。
而是成日待在房里,不是绣花就是看书。
便是看书,大夫人也会叫人再三检查,绝对不叫她看什么游记奇闻,至于那些个闺阁女儿家不能看的书,更是想都别想了。
但凡有个书壳子出现在那,庄蕙连同她屋子里伺候的所有人都会被打个半死。
大夫人只准她看那些正经书。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过于紧绷,她每日都几乎活在担惊受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