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珩猝然抬头。
他紧紧的盯着窗棂,只觉得那雨落神似乎是落在了他心底。
他十指攥在掌心,岁岁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此刻就像是一把刀在他心头狠狠剜了一下,“皇嫂。”
“你放心。”
“我绝不会叫大哥枉死。”
他从没忘记过这些仇恨。
不用太子妃提醒,他也不会忘了这件事。
他只是紧紧的盯着太子的遗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该记得的东西,我一刻都不敢忘。”
太子妃只是盯着自己夫君的遗体,一滴眼泪落在太子的面颊上,“最好是这样,阿珩,记得照顾好岁岁,母后娘家,就剩这么一个血脉了。”
也是当年,陆知珩恰好在外头。
家中那么多孩子,只有陆知珩的表妹出门,躲过了一劫,只是那会儿,庆隆帝赶尽杀绝,有那么多人都在找先皇后侄女的踪迹。
也是陆知珩碰巧救了先皇后侄女。
那时对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陆知珩仓促之间知道了真相,便想着赌一把,为表妹改头换面,抹去了表妹的身份,又找大师特制了一块面具。
自此之后,就让表妹以民间私定终身的未婚妻之名,留在了他身边。
陆知珩那时想着,表妹已经是母亲家中,唯一剩下的血脉。
他无论如何都要护好表妹和表妹腹中的孩子。
谁知道,表妹生产时大出血。
连带着岁岁那时候都奄奄一息。
岁岁生下来三天,气息越来越弱。
生下来第三天时,甚至还发起了高烧。
那个时候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和整个京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似乎一切都陷入了僵局,似乎他只能被动而迟缓的被迫接受岁岁也要一并死去的事实。
可能是上天都于心不忍,于是命运终于恩赐了陆知珩一回。
后半夜,岁岁忽然间就不烧了。
也比之前能多喝两口奶。
陆知珩这几年一直严防死手,唯恐岁岁再出事。
若是母亲娘家仅存的一丝血脉,他都留不住的话,陆知珩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自己母亲。
太子妃疲惫的看着陆知珩,“阿珩,我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到底未曾直面过他的残忍,总是还对他残存两分不该有的希望。”
“但是阿珩,你总该认清现实才对,就算是不为了你死去的皇兄和母后,也该是为了岁岁。”
“岁岁是你一手带大的,这些年你在这里又当爹又当妈,一旦岁岁真的出什么事,你心中也该是万分过意不去,那时候,你会不会恨自己过于心软呢?”
太子妃不是不清楚陆知珩或许并不是因为不恨庆隆帝,所以才迟迟下不了手。
无法逼自己狠下心来。
只是陆知珩这个人,比旁人多了两分不必要的仁慈和心软。
“可是阿珩,身在皇家,这几分不必要的仁慈和心软,有时候真的会要了你的命。”
“我说这些,也从来就不是为了危言耸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先出去,我想和你皇兄好好待一会儿。”
太子妃一颗眼泪再次落在太子脸上。
她纵然再如何冷静,可是她还是接受不了丈夫的突然死亡。
太子和太子妃之间,也算是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一同经历过风雨的。
最开始只是相敬如宾,到后来互相交心,这其中究竟经历了多少,只有太子妃自己清楚。
只是如今,和她一同经历风雨的人,突然之间就撒手人寰。
就算太子妃早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可真当这一天到临时,她还是会觉得措手不及。
还是会觉得心脏闷闷的疼。
陆知珩自己此刻也心绪纷乱。
他深深的看了太子妃一眼,缓缓吐了一口浊气,自己心里头也十分不好受,可是当着人前,他也不好太过表露。
他只道:“皇嫂,好好保重。”
说完,陆知珩便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