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蹲下身,拨开干枯的草根。
“墒情比想象的还差。”
林川皱眉,“按这情况,得先解决灌溉问题……”
“打井机都准备好了!”赵铁军点头道。
吉普车继续向草甸深处驶去,惊起成群的蚂蚱。
车辙碾过的地方,干燥的泥土扬起阵阵烟尘。
赵铁军突然刹住车,跳下去拨开一丛发蔫的野苜蓿。
几株瘦弱的黄芩顶着紫色小花,在干旱中倔强地开着。
“嘿,这草甸上宝贝可多了,就这玩意儿……啧啧,要不是开荒,可真舍不得。”
“可以拿一部分土地,专门种药材。”林川说道。
“土地金贵啊……”赵铁军感叹一声,“不过你要是能把试验田整起来,种什么都行。”
再往前就是泥滩,车子不能再走了。
正午的太阳毒辣辣地晒着,两人爬上土岗制高点。
赵铁军从怀里掏出个军用指北针,铜制的表面在阳光下泛着古旧的光泽。
他展开地形图,热汗滴在图纸上,转瞬就被晒干。
林川往东南方看过去。
那里似乎有条干涸的河床:“大哥,你看那边!”
赵铁军眯起眼睛,帽檐在他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驷马河故道,五六年时还能淹死马。”他蹲下身,军裤膝盖处立刻沾上干燥的浮土,“不过地下肯定有暗流。明天我调工兵连的爆破班来,用炸药震松土层,比挖快十倍。”
“蓄水,挖井,做暗渠。”
林川说道,“能把这件事做起来,农场就能建成。”
“暗渠?这又是什么新鲜词儿?”
林川赶紧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折角的那页:“就是地下引水渠。我看过新疆兵团的资料,他们用红柳枝编成管状,外面糊上黏土……”
“嘿!这不就是咱们朝鲜战场上的坑道嘛!”
赵铁军一把抓过笔记本,铅笔头在舌尖蘸了蘸,在图纸背面画起来:
“当年我们这么挖坑道,上头飞机炸,下头照样运物资!”
铅笔在“驷马河故道”位置重重戳了个点:
“等爆破完,让工兵连把坑道技术教给农工队……”
他叉腰站定,军装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投向远方,
“你小子,这两万多亩地,你就给我可劲造吧!”
“你就不怕我给搞砸了?”
“王震将军说过,开荒要算政治账,也得算经济账。”
赵铁军嘿嘿一笑,“只要是经济账,我发现你小子绝对搞砸不了!”
林川笑起来:“我想提一个要求……不,请求。”
“请求?”赵铁军一愣,“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个词儿吧?”
他表情严肃起来,“你说。”
“这段时间,我不是在搞试验田嘛……”
这事儿赵铁军当然知道。
他点了点头:“别墨迹。”
“听省里的专家说,有一批下放的技术员,在咱们县里……”
赵铁军表情一顿:“右派?”
“是农业专家。”林川特意加重了后四个字,“我问过,里面有搞土壤改良的教授,还有水利专家,机械专家……”
赵铁军蹲下身,犹豫了一下:
“你小子……知道收留右派要担多大风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