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钟。
红星军垦农场的起床号还没吹响。
吉普车就已经发动了起来。
赵铁军用力踩了两脚油门,探出车窗招了招手。
林川小跑着过来。
他俩昨晚几乎没睡,把农场的开发规划聊了个通宵。
这几天连轴转,滴灌试验田、改良钻孔机、研究新农场……
这种忙碌的生活,突然让林川有种全新的感受。
吉普车后座上,三根红白相间的测量标杆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这是赵铁军特意让木工班用上等红松做的,比标准长度多出三十公分。
“多出来的部分埋土里更稳当,”赵铁军解释道,“大兴安岭的风能把电线杆都刮歪喽。”
林川注意到座位上放着一张地图。
打开一看,是《大兴安岭西麓地形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十几个圆圈。
“这是……”
“五六年带兵建场时画的。”
赵铁军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座位底下摸出个军用水壶,“当年我们一个营三百多号人,就靠这张图和指北针,在原始森林里开出第一个生产队。”
他拧开壶盖,浓烈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来一口?山里早晨凉。”
“开车喝酒?”林川愣了愣,“你这属于酒驾啊……”
“什么架?”
赵铁军没听明白,仰脖灌了一大口,被辣得眯起眼睛:
“嘿!比起五六年我们喝雪水啃树皮的日子,这已经是神仙待遇了!”
“没什么。”林川笑了笑。
他刚才随口一说,忘了这个年代还没有“酒驾”这个词。
别说酒驾了。这个年代四轱辘车都没几辆。
朝阳渐渐升起,把驾驶室照得透亮。
“看见前面那个弯道没?”
赵铁军突然减速,指着路边一块刻着五角星的巨石,
“五六年我们在这儿牺牲了两个战士。现在埋在场部烈士陵园,每天早上的军号声他们都能听见……”
吉普车继续向前,驾驶室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
远处,一望无际的草甸正在晨光中苏醒,像块等待开垦的绿色画布。
林川摇下车窗,热风裹挟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
“他娘的,今年这鬼天气……”
赵铁军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发黄的草甸。
本该是郁郁葱葱的季节,可连片的野草却蔫头耷脑,像是被火燎过一样。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晴空万里,连片云彩都没有。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十七个无雨天了。
“原本计划秋后开发第二农场,现在看等不及了。”
赵铁军突然踩下刹车,吉普车在土岗前猛地一顿,
“部里昨天下电报,要咱们提前开荒,至少抢种一季。”
两人跳下车,热浪立刻裹了上来。
赵铁军解开军装的领扣,露出晒得黝黑的脖颈。
他摘下军帽扇了扇风,指着前方:“看见那片洼地没?五六年我们在这儿打井时,挖三米就见水。现在……”他啐了口唾沫,“旱得能点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