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驿站中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常人根本难以察觉,但许舟修炼神照经后五感敏锐,立刻警觉起来。
他猛地起身,右手已按在臭肺刀柄上。
柳云溪见状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紧张地问道:“刺客来了?”
许舟没有回答,左手拇指缓缓推开刀颚,雪亮的刀身露出一寸寒光。
屋内众人顿时屏息凝神,连赵氏都止住了对阿寿的责骂。
窗外的风声似乎也静止了,整个驿站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呼吸。
许舟的呼吸从急促渐渐变得绵长平缓,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驿站内的每一个细微声响。
虽然不确定刺客来了多少人、实力如何,但他还是压低声音对身后众人叮嘱道:“都待在房间里别动。”
苏玄正眉头紧锁,默默将众人护在身后。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许舟的背影——这几日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自己这个本以为只是柔弱书生的妹夫,修为竟远在自己之上。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许舟声称自己才修炼了几个月。
此刻许舟要独自迎敌,作为在场修为最高的人,苏玄正深知保护众人的责任落在了自己肩上。
驿站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许舟的靴子轻轻踏在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
突然,几声“吱呀”的轻响从人字房方向传来,像是有人在撬动窗户。
许舟握紧刀柄,缓缓下楼,刀尖始终指向声源方向。
他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与那隐约的声响之间仿佛绷着一根无形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驿站内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大哥!这…这里全是死人!都流着血泪!”
许舟身形一顿——不是刺客?
他当即箭步冲向声源,穿过幽暗的走廊来到人字房前,手中长刀一挥,紧闭的房门应声碎裂!
木屑纷飞间,月光从敞开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屋内景象:几个孩童瘫坐在地,被满屋血泪横流的尸体吓得魂不附体。
不远处,一个用围巾遮住半张脸的年轻人正呆立当场——正是白天唆使孩童偷窃的那个小偷头目!
小偷见到许舟的身影,猛地回过神来:“快跑!”
他一个箭步冲向窗户,想要跳窗逃走。
许舟身形如电,后发先至,在小偷即将跃出窗外的刹那,用刀身重重拍在他背上。“啪”的一声闷响,小偷应声扑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许舟却一脚踩在他脖颈上,将他重新按回地面。
“放了我大哥!”三个孩童从袖中抖出刀片夹在指间,虽然浑身发抖,却仍强撑着威胁道。
小偷艰难地抬起头吼道:“别过来!你们不是他对手…快滚啊!”
孩童们进退两难,举着刀片的手不停颤抖。
许舟低头审视着小偷:“白天的偷儿?”
小偷喘着粗气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我认栽了,但求你放过这些孩子!”
许舟单脚踩着小偷的背,蹲下身与他平视:“你们来做什么?”
小偷的脸被压在地板上,艰难地回答:“白天你打伤了我们的人…我们是来报复的…”
许舟的刀尖在小偷脖颈上轻轻一压:“怎么个报复法?说详细些。”
小偷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就…就是把你们的衣服全割烂,财物都摸走…”
“呵,”
许舟冷笑一声,“这话骗三岁孩童还差不多。”
小偷顿时噤若寒蝉。
许舟稍稍放松刀锋:“我问,你答。答得好才能活命。第一个问题,高平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想清楚了再说,能想到的全告诉我。”
小偷闭眼思索片刻,急声道:“太子前些日子带着几百亲卫来了高平,个个身披银甲,威风得很。坊间都说他是来查杀良冒功案的,要借着这个机会置荀将军于死地。”
“杀良冒功?”
许舟眉头一皱。
“千真万确!”小偷见许舟感兴趣,连忙道,“听说边军屠了青牛村,割了村民耳朵充作匪首。结果有个路过巡查的官员也被害了,偏巧那官员耳朵后面有道疤,是他幼年留下的。更巧的是,负责勘验军功的正是他亲弟弟,一眼就认出来了!”
许舟嗤之以鼻:“单凭一只耳朵能认出人来?胡扯。”
“真没骗您!”小偷急得额头冒汗,“那官员耳后有块疤,不是寻常刀伤!是小时候在老家被野狗撕的,远远瞧着像耳朵后头多长了个月牙儿,连耳骨都缺了一角!他弟弟每次喝多了酒就说,当年抱着血糊糊的哥哥找郎中,手指头都能戳进那伤口里,那官员是…是…”
他绞尽脑汁回忆,“是兵部职方司的主事!他弟弟现在也下落不明,不知是被边军灭口还是藏起来了。”
许舟心头一震。
对方言之凿凿,细节详尽,逻辑也说得通,莫非确有其事?
若真如此,这高平边军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不仅勾结土匪劫杀官员,还敢拿朝廷命官的耳朵充军功?
他手中臭肺一翻,冰凉的刀身贴在小偷脖子上:“还有什么事?”
“凉凉凉!刀太凉了!”
小偷惊叫连连。
“……”
许舟无奈地将刀移开少许。
“还有…对了!”小偷突然想起什么,“还有件大事!这个月月中,正四品的明威将军苏检,在高平城外的鹰嘴峡战死了!他出身涿州苏氏,是苏家军的中坚,去年刚在漠北斩了北狄左贤王麾下三员副将。”
他缩着脖子往窗外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北狄人素日里最恨苏家军,往常对战总讲个‘马前不杀医、阵前不杀将’的规矩,这回却在鹰嘴峡布下二十七个体修埋伏!苏将军孤军鏖战三日,刀刃卷成锯齿,甲胄红得辨不出铜色,竟以血肉之躯格杀二十名体修,余下七人皆被他断筋折骨、重伤难行。可直到力竭咽气,都没等来半个援兵,如今他的尸首还曝在鹰嘴峡的乱石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