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嘴巴，都被蛋糕占着，除了点头呜呜的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孙英也跟着大饱口福，今天中午连饭都不用吃了。

老太太慢条斯理的吃着，很优雅。而小婉，低头狼吞虎咽的没出声。

崔娴的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这几个月时间，杨新蒲不知道怎么折磨她的。这样的环境之下，成长起来崔娴也担心她心里会不健康。

“这孩子……”孙英察觉到崔娴的视线，也看了一眼可怜的小婉，欲言又止。

俩人走到一边，提及小婉的日子，孙英也是知道的。可没办法，只要是小婉还在那个家里一天，就免不得被后妈折磨。

关上门，谁也不知道杨新蒲对小婉做了什么。就连三位大爷，现在也不敢说什么。生怕惹恼了杨新蒲，小婉的日子更难熬。

关上门，那就是家务事。别人就算管，那也有时有晌的。孙英知道崔娴是个软心肠的，但这事儿，她最好是别再插手。

孙英感慨，人各有命，小婉或许就要经历这么一遭。能挺过去，脱离这个家里，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她。要是挺不过去，天王老子也是救不了她。

“能让孩子吃一顿好的，心灵也能得到一些抚慰。”孙英看得出来，崔娴是真心疼小婉。她又何尝不是，每次来后院看老太太，遇到小婉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她也是很想为小婉出头。

可今日出头了，杨新蒲能隐忍片刻不发作，关上门之后呢？明日呢？杨新蒲与小婉朝夕相处，只要是她想，小婉就是个出气筒。

三位大爷并非是冷漠无情的人，而是深知其中的道理。什么都不管，就是对小婉最好的帮助。

崔娴和孙英，都再没心思吃蛋糕。看着一样都是孩子，却是不同命的几个人：“劳烦您收拾吧，我得去上班了。”孙英揉了揉小婉的脑袋，出门跟先吃完出来院子晒太阳的盛老太太，招呼一声，风风火火的就跑走了。

小婉吃的很满足，放下筷子，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看向其余几个孩子的眼神很复杂，看向崔娴的时候，更是如此。

崔娴忙着收拾桌子，也没察觉到小婉的情绪。

吃过午饭，崔娴就打发他们各回各家。

老太太桌前有个饼干盒，四个徒弟离开时，都交了4毛钱和半斤粮票，算是早餐和午餐的饭钱。

老太太托着饼干盒把钱交给崔娴，崔娴让老太太把铁盒放回去，自己要用钱时再去拿。

这年头，粮食指标紧张，徒弟出门，张科长家里都给她们准备饭票，刘谊管着家里的本本和饭菜钱，出门自己会带。

都是懂事的孩子。

崔娴带着一封信，前往郭大雄家。

郭大雄的妈妈，拉着崔娴仔细的盘问孩子的情况。得知孩子过去之后，有其他知青照顾，日子也算勉强适应下来，有点欣慰但多是辛酸。

自小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忽然离家那么远，还要吃苦头，当妈的怎么会不心疼。

想到什么，大雄母亲紧紧的抓着崔娴的手：“你给大雄带个话，日子苦点累点，熬一熬就过去了。但千万不要和出身不好的女孩子谈结婚，也不要和当地的女孩子恋爱。”大雄的母亲，特地让崔娴带这么一句话，叮嘱她一定要告诉大雄。

听说知青是有机会，能回城的。不管消息真假，总归是有些盼头。

可如若是跟本地的女孩子恋爱了，那心里头就有了牵绊。想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跟出身不好的女孩子结婚，也会影响郭大雄的。

当妈的，也没图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一辈子顺顺当当的就行。

崔娴应承下来，承诺这话保证带到。大雄母亲又给了崔娴20元钱，和二十斤全国粮票，让她给郭大雄捎过去。

插队的日子辛苦，孩子上顿下顿都是土豆，就算是年轻也吃不消。当爹妈的，口攒肚省的也就只能拿出来这么多。

涉及到钱和粮票了，崔娴不敢太马虎，以防引起争议。

拿着小本本，记下来要捎带的东西，让大雄母亲在后面，签了个字。大雄母亲本意，信得过崔娴，不用这么麻烦。

可架不住崔娴坚持，也就签了名。

从郭大雄家出来，崔娴再到居委会，拿着介绍信做了登记。折腾这么一大圈，崔娴回京探亲的消息，就大面积传开了。

等到晚饭的时候，刘谊兄弟带路，宗小兵一家父母姐弟四人，提着一条大草鱼、一块肉、一袋十斤装面粉、一块毛呢料子，浩浩荡荡的登门道谢来了。

崔娴听到徒弟喊她的动静，赶忙出门去迎。第一眼，就看到了宗小兵的母亲。“您不用这么客气。”当面给她跪下，崔娴都觉得受不住。

现在这道谢的阵仗，实在是太大了。

“应该的，这我们都来迟了。”宗小兵的父亲也是连声道谢。

提起那短命的孩子，全家人又忍不住伤神。崔娴也是难受，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院子里的人吃过晚饭，听着动静也出来看热闹。后院的人越来越多，听闻宗家上门的缘由，也纷纷夸赞崔娴是个热心肠的人。

也有人惋惜，宗小兵是个命苦的，其他人都没事儿，偏偏就他遇到这种事儿了。还有人说，知道宗小兵这孩子，挺地道的。真假不可辨，但此时惋惜小小年纪就一命呜呼是真。

宗家人也没多逗留，当面谢过崔娴之后，他们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崔娴送人到大院门口，这才折返回来。

看着放着的东西，崔娴也犯了难。京城的温度高，今天最低气温也得有18度，最高得接近30度了。鱼和肉很容易坏，她得想办法处理一下。

“娴丫头好心肠，也遇着感恩的人家了。”盛老太太瞧着崔娴盯着一大堆东西犯愁，“人家送礼用了心思，那鱼得有六斤吧。”

崔娴掂量一下，得有六斤来。天热不能多放，崔娴马上着手把它给杀了。

老太太说鱼头明天可以用来炖豆腐，尾巴留着煎着吃。鱼身，可以用来做酒糟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