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眉宇微动略作沉思,并做出假意倾听后认真思索的样子。
“真是没想到,小王爷此番前往东平郡,竟经历了这些事情。”
顾云河这时也未隐瞒真相,直言他此番回京乃是来向父王求助。
东平吴家本就称霸一方,于整个东平郡不可一切,又因与陈州皇甫家结盟,更加嚣张跋扈,楚婉阳傍上顾云河,顾云河出面与之理会,吴家的人表面看似要给顾云河几分面子,实则暗地里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就是拒不归还侵占了楚家的土地,这让顾云河也一时间拿他们没办法。
他几次找到吴家话事人吴青枫,吴青枫表面笑呵呵地应下此事,说尽快处理,但暗地里依旧不拿顾云河当回事。
顾云河此番回京正为此事,当然还有他未与陈元言及的为了柳依依,这种事情他当然要选择隐瞒。
陈元闻听更具体的细节,当即眼前一亮,他决定就借此事为契机,先拿东平吴家开刀,来他一个杀一儆佰。
“此事,光王爷出面恐怕不够,我倒是认为 若是陛下能直接过问此事的话,看东平吴家如何 应对。”
陈元当即表示,他会入宫面圣,并与女帝言说待顾云河这边私事处理过后,就派顾云河为钦差,专门过问此事,并借此为契机,让天下门阀世家都知晓这件事情。
顾云河闻言顿时动容。
“陈师当真愿意为了我的事情,而出面恳请陛下降旨?”
顾云河总认为此番他帮助楚婉阳乃是私事。
陈元看出顾云河并未领会其用意,这个时候自然要向他透露一些关于女帝欲兴改革的想法。
顾云河听罢,当时脸露惊讶之色。
“陈师是说,陛下这次要动世家门阀的利益,而且是打算从根子上动他们?”
顾云河虽说难堪大用,并且为人纨绔,却不能否认他的皇族身份,从小接受的教育自与寻常百姓不同。
他很清楚动谁敢动这些门阀世家,若是动好了自然对朝廷有利,若是动得不好,无异于自毁根基。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若非如此,东平郡的吴青枫一再敷衍于他,他堂堂小王爷又岂会受这种窝囊气,正因他清楚门阀世家的力量实在强大,强大到连皇权在其面前,也未必管用。
这次他回京,就是想听瑞王的意见,并想知道瑞王这个正统皇族的王爷,在东平郡吴家面前有多重的份量。
因为此番临行前,瑞王一再交代顾云河往后行事务要收敛一些,也好将来成其大事,但是顾云河毛病又犯了,在这段时间与楚婉阳勾搭到一处,他回京之后,还未想好如何向瑞王开这个口,随后就被瑞王打发到帝师府,来向陈元讨教。
换言之,顾云河在东平郡干得这些事情,连他亲爹瑞王现在都不知情,陈元这个外人,反比瑞王更提前一步知道部分内情,并欲借机利用。
陈元见顾云河闻听真相露出一脸惊色的反应,反而表情淡定。
“小王爷是担心陛下此番举动万一失利,会带来一系列不可设想的后果?”
顾云河当即表示正是有些担心,并问这一提议是不是陈元出的,他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陈元这时依旧保持淡定之态。
“小王爷可有想过,若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的后果会是什么,为何常言总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就是未从根子上解决这一问题。”
陈元这一观点提出,自是超出顾云河该有的认知范围,莫说顾云河即便他爹瑞王来了,听了这番话也怕认知要被刷新。
在大乾王朝建立之初,本质来说和其他王朝并没有区别,都是与世家门阀订下无形的契约,没有这些世家门阀的力量,最初的大乾朝无法建立起来,因为只有世家门阀的力量,才足以支撑起王朝兴替之事。
陈元自知顾云河不会懂这些,但是他此时兴头正起,并且看出顾云河此来本是瑞王有意对其试探,一些话自然要通过转述到瑞王耳中,也好证明这次顾云河并没有白来。
“小王爷可听过一句话,叫民不畏死,奈何与死惧之?你所说的那位楚姑娘其家族原也是一方豪强尚沦落至此,更何况寻常百姓,若说得再通俗易懂一些,就是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觉得那时会是何样结果,而这些门阀世家摇身一变,又会成为新生力量的支持者。”
陈元的话说得极其到位,也说了为何有铁打的世家一说本质原因是什么。
当百姓流离失所,房无一间田无一垄,只能揭竿而起之时,这些世家门阀自会如陈元所说重新进行战略投资,然后依旧换汤不换药地进入下一个轮回。
陈元尚未深入讲这些,只说了前面的一番话,顾云河已然感觉脑子不够用。
“陈师所言确实不无道理,我还真未想到这些,如此说来陛下之举动,实乃刮骨疗毒,不做亦得做。”
陈元当即点头称是,表示正是如此,若眼下不进行一番行之有效的变革,纵陈元有千般妙计,不发展经济也好,推行其他举措也罢,都是治标不治本。
顾云河微微点头。
“原是如此,不愧是陈师,今日受教了。”
顾云河说完这些,又自与陈元说了几句话,已然借故离开,他怕再多待下去,他的小脑袋瓜子因为无法承受太多直接烧坏掉。
陈元所说所言,完全超出他能理解与驾驭的范围,陈元一边送顾云河出门,心中却一阵好笑,他心想着瑞王既然有心试探,那就干脆一股脑给顾云河灌输一些他无法接受的东西,看瑞王听说此事,有何反应。
不是陈元不肯教,而是瑞王的儿子不顶用,陈元甚至想到,就算瑞王本尊听到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的理论,也会大脑出现片刻空白。
事情正如陈元所料的一样。
顾云河回到王府把事情经过一说,瑞王当即神色变化,最后竟保持发呆的样子好半天才能开口。
“这些,当真是陈师与你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