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不少人当场跪下磕头,甚至有的放声大哭。
有老阿婆抓着军官的袍角,声音发颤:
“我的孙子……两年前被红毛逼着挑矿石,死在山里。”
“现在你们来了,他看不到了,但……老身能看到,能看到咱祖国还记得我们。”
一名年轻人站在队尾,捏着银票和户口册,半天没动。
他身上穿着破皮衣,脸晒得黝黑,眼神却亮得像是星星。
“我娘以前讲,她的阿公是从漳州来的。”
“她说大明很远,也说,大明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抬头望向军政厅顶端那面猎猎作响的明黄旗,轻轻一笑:“现在,大明真回来了。”
一个老人颤抖着接过户籍册,手指小心地抚摸那行印着“大明台省”四字的红印,久久不愿松开。
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入籍。
那些祖上是番社土著、或近代混血、语言早已改换的,听不懂汉话的,只能在队伍外干瞪眼。
有个年轻人蹲在树下,望着那些领银票的人满脸羡慕,嘴里嘟囔:
“要是我阿公那会肯跟着南部汉人过来……现在我也能进去了。”
旁边有人叹气:“谁让咱们祖上不肯去大明呢?”
“讲番语讲了几代,现在连家谱都找不到了……”
“你说他们祖上那会图啥啊……不就是图眼前自在?现在好了,眼看人家一家三代吃上国家饭,咱们还在外头晃。”
一个穿着旧皮袍的番社族人站在街口,望着军政厅门前热闹的人群,眼神复杂。
他不是没想过去排队。
可当士兵递来一张表格,问他“祖籍何处”“祖先有否姓氏”“是否会讲汉语”时——
他半天说不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破布,嘴角苦笑。
“当年阿爸说,大明早晚会打来。”
“我还笑他多虑。”
“现在……是我自己,连个名字都配不上。”
与此同时军政厅内,一位年轻参事在向上报汇总数据:
“目前初步登记入籍者两千一百四十三户,主要为泉州、漳州移民后裔。”
“还有大量混血者主动申请文化复育课程,请求半年后重新登记。”
史可法轻轻点头,批阅道:“准。”
街头巷尾,百姓们正忙着排队登记、搬米搬油,忽然,一阵轰笑从东街那头传来。
只见一名三十五六岁的瘦高汉子,穿着一身刚领的新布衣,头发梳得锃亮,正神气活现地挤出人群,腰间别着新印发的“国家户籍册”,手里还抱着半袋银票。
他一边走一边咧着嘴笑,笑得满脸是褶子。
身后几个同村的老光棍看得眼都直了,低声嘀咕:
“哎哟……这不是‘阿贵’么?”
“那个三十多岁还住后厢房的阿贵?”
“不是说他之前在番社挑粪挑到手骨都裂了,还没人肯把姑娘嫁他嘛……”
“你们别说……”有人咽了口口水,指了指街角,“你们快看——那不是西街的‘陈大妮’吗?”
“她娘不是原来说,宁愿嫁给荷兰人也不嫁阿贵的吗?”
“现在追在他后头,送鸡汤去了!”
阿贵被一群人围着打趣。
有人起哄:“哎呦,贵哥,发了汉籍就换媳妇啦?”
阿贵憨笑着挠头:“也不是……就是入了大明户口后,能分地、能拿粮、还能安家落户,我这屋子刚修完,屯粮也有了——”
“她们家……就来提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