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生错了地方。”
有人惊讶,有人心疼,却没人敢说话太大声。
只敢缩在檐下,低声私语。
而那些曾靠王室吃饭的官宦文人,此刻一个个脸色铁青。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奉若神明的王族,像犯人一样在雪地里被鞭驱着走,眼神空洞,头发凌乱,衣裳破烂。
那一瞬,有人羞愤地捂脸逃跑。
王城书院外,一名白发老者站在台阶下,死死地盯着那一辆辆囚车。
他名叫宋衍芝,年七十有三,曾任礼部尚书,为人清正,满腹经纶,是高句丽数一数二的大儒。
他身后,几十名书童跪在雪地里,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囚车从他眼前经过。
铁链哗啦作响,压在他心头,仿佛踩碎了他一生的清誉与信仰。
他看见——
那曾在朝阳殿中弹琴吟诗的小公主,曾让他夸过“气质如兰、可为东国之楷”的李如燕,脸色苍白,瑟瑟缩在囚笼一角。
脚腕缠着铁环,裙裾染血,神情迷惘。
她甚至还穿着“预备嫁与多尔衮”的嫁衣。
可现在,她不是新娘。
是囚徒。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宋衍芝,仿佛想认出这位曾夸她书法端雅的老先生。
可她太困了,太冷了。
她只低声说了两个字:“先生……”
这两个字,像刀子一样,刺进宋衍芝的胸口。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用力地、重重地,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缓缓转身,对书童低声说道:“今日……课不讲了。”
他回了书斋,点燃了香,洗净了手,铺好素纸。
提笔,落款:“高句丽二百余载文脉,今朝断绝。”
“吾为其缔者,亦为其毁者。”
“愧对天地,愧对先师,愧对吾生。”
“愿以一死,归于礼教。”
落款:宋衍芝敬跪
那夜,宋家家奴发现他吊死在讲堂横梁之上,衣冠整齐,鬓发如雪。
而他,并不是唯一的。
城中数处学舍、私塾、书屋,当夜皆传出同样的消息:
曾执笔为策的进士,曾撰典训的家学之主,曾在朝为相的遗臣,全都在这一夜,选择了沉默的死亡。
有的留下遗书,有的连一言都不愿多留,只在案上静置一卷旧诗:“文死其道,此心不愧。”
那一夜,不止是王朝的坍塌。
还有无数文人的骨气,脊梁,甚至灵魂,被碾进雪泥。
次日清晨,《大明日报》飞马传至全国。
头版头条,用醒目的黑底红字印着——
“沙鹅平定后,再下汉阳!”
“大明版图再扩三万七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