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
世子府内,烛火摇曳,将李存勖俊朗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不定。
听到杨婆儿的讲述,他霍然起身,衣袖带翻了案几上的茶杯,温热的茶水在檀木案上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杨婆儿垂手而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窗外夜风卷着落叶拍打窗棂,沙沙作响,仿佛带了几分肃杀之气。
“罗绍威之女?”
李存勖剑眉微蹙,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喜爱男装打扮的罗月华吗?她要见我父亲?所为何事?”问话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声音里也透着难以掩饰的讶异。
“婆儿实在不知详情。”
杨婆儿躬身答道,袖中的手微微发颤:“罗月华突然造访,只说让婆儿给世子带个话,想求见大王,婆儿不敢多问。”
李存勖微微颔首,踱步至窗前,负手而立。庭院中一株老树在夜风里摇曳,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忽而,李存勖冷笑一声,转头望向杨婆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若我所料不差”
身子转过来时,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这必是罗绍威的授意,魏博如今被朱全忠掏空了家底,连军权都难以掌控,虽然罗绍威重整魏博军,但当下的魏博军早不似从前…”
说话间,他重新望向窗外,指尖轻轻敲击窗棂,发出沉闷的声响,“稍有差池”话音戛然而止,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罗绍威这是后悔了,更是怕了。”
最后一字落下时,窗外突然狂风大作,吹得窗棂哐当作响,仿佛在应和他话中的某种寒意。
次日正午,晋王府的演武堂内檀香缭绕,李克用独目微眯,正用马鞭拨弄沙盘中那支代表魏州的小旗,忽听得廊下传来脚步声与环佩叮当的声响。
“父王,人带来了。”
李存勖掀帘而入,身后跟着身着月白箭袖的罗月华。
李克用抬眼望去,阳光从雕花窗棂斜射进来,仿佛给进门的少女镀上一层金边,其发间少有配饰,只簪一支白玉兰,腰间却佩了一柄镶金错玉的短剑。
刘知远紧随其后,身上斜背着长条包裹。待罗月华入内后,他便守在门外,那柄横刀依旧挂在腰间。
按常理,晋王府绝不会容许外人携兵刃近身,但李存勖只当这黝黑少年是个不懂事的娃娃,全然未放在眼里。
“侄女月华,给伯父请安。”
罗月华盈盈下拜,腕间银镯清脆作响。
抬头时,一双杏眼里盛着恰到好处的孺慕之情,唇角梨涡若隐若现。这般情态,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就是一个前来拜见长辈的乖巧侄女。
李克用手中马鞭微顿,沙盘上扬起细尘。他早闻罗绍威之女不喜红妆,此刻打量之下,除了眉宇间的英气,倒与寻常贵女无异。
“大侄女…”
李克用意味深长地摩挲着犀角鞭柄,淡淡一笑,又伸手将沙盘里的那面小旗抽在手中,捻了几下,意味深长地说道:“令尊真是舍得,为了一己私欲,竟连掌上明珠都舍得送出,就是不知他想用你换什么呢?”
这话的语气不善,也暗藏机锋。
当年,罗月华的祖父罗弘信砍了李克用的儿子李落落,杀子之仇一直未曾得报,就算李克用此刻一刀杀了罗月华,也在情理之中。
“伯父,您错意了。”罗月华并无惊慌之色,反倒是“扑哧”一笑,竟带着几分娇憨的模样。
“月华来此,我父亲并不知晓,但侄女想,若是父亲得知此事,倒也不会过于担心,只能是责怪侄女行事唐突,没能给伯父备齐孝敬之礼。”
说着,她将纤指轻抚剑穗,转头轻唤:“大郎,把礼物呈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