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得探究自己喜欢他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初到东澜时惊鸿一瞥之下的惊艳，或许是被他从虎口救下之后的感恩，或许是抓着救命稻草时把他视为最大的庇护。

郁棠心里清楚，她真真切切爱上过这个人。

只是这种爱是不平等的。

而当她得知他放纵那些权贵欺负她，又在危险时救下她，一次又一次纵容那些人作践她，然后一次又一次给他们惩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有借口压制皇族，压制镇南王，直至有足够的借口削弱镇南王兵权时，她才猛然醒悟。

原来从始至终，她只是一个棋子。

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明知她在东澜的处境，却从不在她出门时给她护卫，反而是每次在她被人欺凌得太惨时及时出现，维护她，教训霸凌者。

不是因为她身份特殊，不是因为她是摄政王府的侍妾。

仅仅是因为她是一颗棋子。

悲哀的是等她意识到这一切时，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重新有了一丝慰藉。

郁棠呆坐在房中两天。

她在浑浑噩噩思考，她是该把这个孩子悄无声息地流掉，就当他从来没来过，还是带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除夕节过去，连续数日阳光明媚。

树梢上的雪一点点融化成水，如雨滴般落下。

郁棠在书房外无意间听到墨云峥的话：“九公主的画像是殷朝太子亲自送来，是九公主曾经的未婚夫亲手所作……殷朝从一开始就把这个公主当成了弃子，一个被放弃的弃子，早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可是九公主有了身孕……”

“一个侍妾罢了，又不是王妃，本就没有资格生下摄政王府长子……”

“玄武营已经准备就绪，只要主上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对殷朝出兵，他们如今已是苟延残喘，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灭了殷朝，就正式征伐天下……”

郁棠怔怔站在外面，脸上血色全无。

殷朝早就放弃了她。

太子亲手把她的画像送到他们手里，裴修竹是作画之人。

灭了殷朝，征伐天下……

一字字一句句，就这么清晰灌入她的耳朵里。

她才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坚持有多可笑。

她真以为一个公主就能牵制住东澜的野心？她以为她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就能让他们心软放殷朝一条生路？

她以为自己是在为殷朝立功？

可笑，她是一颗棋子，一颗被送出来的棋子罢了。

她以为朝中其他公主是真的不合适，他们把她送过来，是再三斟酌的结果，却不知从一开始，裴修竹就计划着把她送来为质。

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瞬间崩塌。

郁棠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痛苦屈辱，想到自己天真可笑的想法，痛极攻心，喉间一热，一口鲜红的血喷出。

她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只知道旁边好像围了很多人，嘈杂的声音一直徘徊不停，梦里的自己一次次陷入绝境，被老虎攻击，被权贵们肆意嘲讽羞辱，把人掌掴甩鞭子，被人踹跪在地上，还有漫天的箭矢如雨，无情地朝她疾射而来，想把她射成刺猬。

而亲人们的嘴脸化作一张张血盆大口，叫嚣着要把她吞噬。

前面是地狱深渊，身后是万丈悬崖。

进退都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