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湘祈不知自己在林观繁心中引起了怎样的涟漪，神色如常询问：“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是我疏忽。”林观繁失笑摇头，暗道自己处境如何，竟有颜面惦念风花雪月。

他侧身让开，等两人从面前过去，才想起如今屋中一团乱麻，如何待客？

林观繁匆匆开口：

“徐小姐远行归来，不如我请小姐吃顿便饭，以作接风？”

只是书塾小院面积狭小，林观繁一句话的功夫，冬青已将徐湘祈推进了内院。

林观繁只好羞愧跟上，无力解释：

“……叫你看到这幅场面，实在失礼。”

露天的小院里搭了一方土灶，灶上支着一口粗糙的铁锅，旁边的石桌上是被碎尸万段的青菜和豆腐，菜叶枯朽，瞧着存放了有些时日。

再看锅中，还是干干净净。灶下不见半点火星，看样子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卡在了生火这一步。

林观繁站在徐湘祈身后，大约也觉得丢人，下意识擦了擦鬓角不存在的汗水。

脸上便又立刻多出一道黑痕。

“让你见笑，厨艺之事我属实是不大擅长。”林观繁进卧房拿了荷包，便要向外走。

“还是依我所言，请你在外吃顿便饭可好？”

“何必麻烦？”徐湘祈笑意促狭，“我瞧林公子准备的菜色便很好，青菜豆腐，清鲜和味。”

徐湘祈拍拍冬青扶着轮椅的手，道：

“去给林公子搭把手。”

“是。”这小丫头可不给林观繁留情面，笑得毫不遮掩。家里的小厨房她时常去帮忙蹭饭，生个火自然是小菜一碟。

只见冬青往土灶旁一站，却不再动作。林观繁正一头雾水之时，便听徐湘祈道：

“林公子不去学一学，下次这副模样若是被你的学生瞧见，岂不是要堕了你在孩子们面前的威名。”

林观繁如梦初醒，赶忙上前，看着冬青熟练将干草、小树枝和木料依次垒好，火折子亮起火星，火光瞬间舔舐灶中燃料，越烧越旺，这才道：

“我待他们严苛得紧，莫说威名，骂名还差不多。”

“自古严师出高徒，待他们长大自然会知晓你的苦心。”

徐湘祈双手撑着轮椅站起身来，扶着石桌，将自己挪到凳子上。

林观繁自然瞧见了徐湘祈受伤，只是方才在街边人来人往，不方便多问，此时终于按捺不住，拧眉道：

“你的腿……”

“无碍。”对林观繁，自然不必像对徐远申那样扯谎，她隐去江南之行的凶险，简略提及蒋成龙等人在江宁掀起的风浪，大概解释了自己受伤的原因。

徐湘祈不说，林观繁却心有所感。她一个弱女子，经历那般险象环生的恶事，遭受的苦楚又怎会像她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他撇开视线，掩去眸底疼惜，有些失神地望着土灶中跳动的火焰，脸色一片黯然。

林观繁胸中纵有千言万语，最终皆化为无。

他能说什么？关照徐湘祈按时吃药，饮食清淡，莫要辛劳？她身边有许多人鞍前马后，自能将她照顾妥帖，何需他画蛇添足，空口白话。

既不能护她周全，事后诸葛，百无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