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像块冰,顺着后颈滑进脊椎。
这声低喝像根冰锥扎进郑灵萱后颈。
她手腕微滞,却没回头——叶知秋的声音不该是这样的。
那个总捧着青瓷茶盏、说话带三分书卷气的隐士,声线该像春溪浸过松针,清润里带着温沉,可此刻这道声音,尾音竟泛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
\"叶前辈?\"紫儿率先转头,小脸上的疑惑比月光还亮,\"您不是说要在客栈等我们取完星图吗?\"她吸了吸鼻子,突然皱起眉头,\"您身上怎么有烧符咒的味道?
前日钱记药铺走水,我闻过的\"
郑灵萱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三日前夜探叶知秋住处时,那人正对着星图研究,袖角沾着半片晒干的紫苏叶,而此刻这道身影的袖口——她余光瞥见那抹青衫下摆,正渗出极淡的黑渍,像被血浸透又强行洗过的痕迹。
\"现在解开封印,只会加速母体苏醒。\"伪装成叶知秋的人继续开口,脚步却比说话更快,三两步已跨到石台前。
他抬手时,郑灵萱看见他食指内侧的薄茧——叶知秋常年握笔,茧子该在虎口,而这人的茧子,分明是握短刃磨出来的。
\"你不是叶知秋。\"她突然旋身,腰间匕首已离鞘。
寒芒掠过对方咽喉的刹那,那人瞳孔骤缩成针尖,偏头避开要害,却避不开刺向心口的刀锋。
\"噗——\"
血花溅在麒麟幼崽的锁链上,发出\"滋啦\"轻响。
众人眼前的青衫突然像被揉皱的纸,皮肤下翻涌着黑雾,五官扭曲成模糊的轮廓,最后剥落出一袭玄色长袍。
黑袍人捂着心口,指缝间渗出的血不是红的,是泛着紫斑的黑:\"好个敏锐的小娘皮,难怪能找到这里。\"
\"姐姐!\"紫儿尖叫着扑过来要挡在她身前,却被唐三娘一把拽到身后。
游侠的追魂铃震得嗡鸣,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血瞳教的邪术?
这味儿和去年在南疆见过的活尸一模一样!\"
梅若雪已经退到洞壁边,指尖快速结着机关匣的暗扣:\"魂锁、血祭、活尸原来你们要的不是神兽,是借它破封放出血瞳母体!\"她突然指向黑袍人背后的岩壁,\"看那些刻痕!
最后一张被划碎的麒麟图,根本不是自然损坏,是你们怕人看出神兽是封印的一部分!\"
沈墨的竹杖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洞窟顶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我守了三十年,就知道当年那批人没断根!\"他盯着黑袍人腰间晃动的青铜牌——牌面刻着滴血的瞳孔,和血瞳教典籍里记载的\"引魂令\"分毫不差。
千钧一发之际,洞外突然传来破风之声。
顾修然的长扇划破浓雾时,像道劈进黑暗的月光。
他足尖点在洞壁凸起的岩石上,玄色广袖翻卷如鹤,手中湘妃竹骨扇\"唰\"地展开,扇面朱砂绘的并蒂莲还沾着晨露,扇骨却已点向黑袍人后颈大椎穴。
\"砰!\"
黑袍人被扇骨扫中,整个人撞在石台上。
麒麟幼崽吃痛发出哀鸣,锁链崩得笔直,竟将他的左肩生生压碎。
顾修然落地时,衣摆扫过郑灵萱脚边,带起一缕熟悉的沉水香——是他常用的熏香,混着点她送的茉莉膏味。
\"你来得倒是巧。\"郑灵萱压下涌到喉头的安心感,匕首仍对准黑袍人。
她能感觉到掌心被玉佩灼出的红痕,和顾修然方才扫过她手背的温度重叠,\"解释。\"
顾修然没看她,目光落在麒麟幼崽染血的皮毛上。
他伸手,指尖悬在幼崽额间半寸处,幼崽血瞳里的浑浊竟开始消退,露出一丝琥珀色的清光:\"它才是真正的钥匙也是最后的封印。\"他转头时,眼底浮起极淡的忧色,\"血瞳母体沉睡了千年,需要神兽的魂做引才能苏醒。
你们若现在解开魂锁,母体的意识会顺着魂链钻进来。\"
\"那怎么办?\"紫儿攥着郑灵萱的衣袖,声音发颤,\"总不能看着小麒麟被锁一辈子吧?\"
\"解是要解的。\"顾修然的手指轻轻按在郑灵萱握着玉佩的手背上,体温透过她发烫的皮肤渗进来,\"但得等它自己挣断锁链。\"他望向洞外翻涌的雾,\"母体的意识已经顺着血瞳教的邪术渗进来了,他们急着要钥匙,所以才会派分身来搅局。\"
黑袍人突然笑了。
他的右肩塌陷成诡异的角度,却还撑着半张脸抬头,黑血从嘴角流到石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你们以为救得了它?\"他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铜镜,\"等母体醒了\"
\"住口!\"顾修然的扇骨再次点出,这次直接封了他的哑穴。
他转身时,袖中滑出个青瓷瓶,抛给梅若雪:\"用这个敷在麒麟的伤口上,能缓它的魂火。\"又对沈墨颔首,\"守界人,麻烦你护着它。\"
郑灵萱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安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腕骨硌着她掌心的红痕,烫得惊人:\"你早知道会有这一劫?\"
顾修然低头看她,眼尾的红痣在火光里忽明忽暗。
他没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隔着两层衣料,她能摸到他心跳如擂鼓——和她第一次在第一个世界的山洞里,他替她挡下山贼刀时的心跳,一模一样。
洞外的雾突然浓了。
黑袍人被封了哑穴的嘴还在动,喉咙里发出含混的笑声。
他的指尖悄悄抠进石缝,那里有一滴黑血正顺着岩纹蜿蜒,像条看不见的蛇,往麒麟幼崽锁链的方向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