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漫过青石板阶,将洞口的青苔染得发亮。
郑灵萱的靴底碾过湿润的碎石,耳中传来金焰兽压抑的低鸣——那是嗅到危险时才会有的震颤。
她抬眼望去,山洞前的空地上,三拨人正呈三角对峙。
左侧玄色衣袍翻涌如浪,为首的白霜指尖浮着幽蓝鬼火,玄冥教的银纹护腕在雾中泛冷光;右侧陆天行负手而立,身后十二名弟子按剑成阵,盟主令旗在他肩头猎猎作响;最前头的孙二娘正用刀尖挑着一缕发丝,刀身映出她扭曲的笑:\"郑姑娘,这血瞳碎片的买卖,你可来得晚了。\"
\"你们也来了?\"花影从陆天行身后转出,素色裙角扫过满地枯叶。
她经过郑灵萱时脚步微顿,袖口蹭过对方手背的瞬间,低哑的声音裹着风钻入耳膜:\"陆老匹夫在令牌里动了手脚,他要借碎片引动血瞳的诅咒,到时候整个江湖都会变成他的提线木偶。\"
郑灵萱的指尖在袖中收紧。
碎片贴在胸口,隔着两层衣襟仍在发烫,像团烧穿皮肉的活火。
她瞥见陆天行眼底闪过的精光——那是当年在洛阳城,他看着被灭门的青城派时,一模一样的贪婪。
\"顾公子。\"白霜的面纱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唇畔一点朱砂痣,\"你主子没教过你,好东西要大家分?\"
顾修然站在郑灵萱身侧半步,玄铁剑垂在身侧,剑穗上的青玉坠子随着呼吸轻晃。
他望着陆天行腰间晃动的虎符,又扫过孙二娘刀鞘上新刻的\"夺\"字,唇角勾起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白圣女可知,这山洞的石壁上,刻着疏勒王的血誓?\"他屈指叩了叩身侧青岩,\"他说,谁带着碎片踏进这里,就永远留在血瞳的幻象里。\"
孙二娘的刀尖\"当\"地戳进地面:\"少唬人!
老身当年在黑店剖过十八个说胡话的,哪个不是见了金子就软——\"
\"住口。\"陆天行突然开口,声如洪钟。
他目光扫过郑灵萱怀中的金焰兽,又落在她藏碎片的衣襟处,\"各位,血瞳乃上古神物,若为奸人所得\"他顿了顿,看向顾修然,\"顾公子,你我都是正道,总该以江湖大义为重。\"
\"江湖大义?\"花影突然嗤笑出声。
她望着陆天行,眼中像是淬了冰,\"三年前衡山派灭门,您说凶手是魔教;两个月前苍梧镖局被屠,您说凶手是山贼——可您派去的"正道弟子",刀鞘上的云纹,和您书房里那把镇纸刀,倒像是一个模子刻的。\"
陆天行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后的弟子们同时抽剑,剑尖直指花影咽喉。
白霜的鬼火\"腾\"地窜高半尺,玄冥教众呈扇形散开;孙二娘弯腰拔起刀,刀尖滴着新沾的泥土,嘴角咧到耳根:\"热闹了!\"
金焰兽突然从郑灵萱怀里跃出,火红的皮毛在雾中划出一道光。
它绕着众人转了半圈,最终停在顾修然脚边,仰头发出短促的呜咽。
郑灵萱望着它竖起的耳朵,想起昨夜在古堡里,这小兽也是这样,用爪子拍她手背,催她快些接住碎片。
\"阿萱。\"顾修然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受了惊的金焰兽。
他从袖中取出枚青铜令牌,表面刻着盘绕的龙纹,在雾中泛着暗哑的光,\"这是守界人的信物。
当年疏勒王设下血瞳封印时,守界人立过誓——若碎片现世,必护持宿主不被诅咒侵蚀。\"
郑灵萱盯着那枚令牌,喉间泛起股苦涩。
她想起三天前在荒漠里,顾修然替她挡毒箭时,箭头擦过他左胸,鲜血浸透了三层衣料,他却还在笑:\"阿萱的命,比我的贵十倍。\"想起半月前在破庙,他握着她的手教她认机关,指尖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说\"别怕,我在\"。
\"你要我信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连她都惊讶的颤抖,\"可你从来没说过,守界人到底是谁。
没说过,你为什么总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顾修然的拇指摩挲着令牌边缘,那里有道极浅的裂痕,像是被利刃劈过。\"因为\"他望着她发间晃动的珊瑚簪,那是他在江南小镇买的,\"因为我在每个世界里,都找过你。\"
山风突然卷得更急,吹得众人衣摆猎猎作响。
陆天行的剑已经出鞘三寸,寒光映着他发红的眼;白霜的鬼火凝成蛇形,嘶嘶吐着信子;孙二娘的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尖正对着郑灵萱的心口。
金焰兽突然跳上郑灵萱的肩头,温热的小舌头舔过她耳垂。
碎片在胸口烧得更烈,却不像之前那样灼痛,反而像是在回应某种熟悉的热度。
她望着顾修然眼底翻涌的暗潮,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像深潭底沉了千年的月光。
\"如果我信你\"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然后呢?\"
顾修然将令牌轻轻放在她掌心,指腹擦过她手背上昨夜为救林婉儿留下的抓痕:\"然后,我们一起烧了这血瞳的诅咒。\"他抬眼望向山洞深处,那里有若隐若现的红光,像极了金焰兽的瞳孔,\"不管里面锁着的是龙纹甲的骸骨,还是疏勒王的亡魂——\"他握紧她的手,\"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陆天行的剑又往前送了寸许,剑尖几乎要刺破顾修然的衣襟。
白霜的鬼火蛇\"唰\"地窜向郑灵萱,却在离她三尺处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
孙二娘的刀已经举起,刀尖映出她扭曲的笑:\"小娘们,拿命来——\"
郑灵萱望着掌心的令牌,感受着顾修然指节的温度。
金焰兽在她肩头发出清亮的啼鸣,像是在应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