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璘垂下眼,面容隐藏在发丝垂落的阴影之下,看不清表情。
“……我总是控制着自己,不去问你为什么受伤,也不追究原因……可是小左,无论你在做什么事,我都只能守在手机另一头漫无目的地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了,你却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崔璘的呼吸有些发颤:“你不觉得这对我很残忍吗……?”
左镇潮本就是劫后余生,心脏实在禁不起折腾。崔璘这番话说得她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当即安抚道:“不不,我不是故意不告诉您,当时出发的时候的确没想到会受这么重的伤,还一躺就是三天——”
“没关系。”
她的手腕被攥紧了,冰凉的温度再度悄然覆了上来,从指尖开始顺着手腕蔓延。
崔璘微微扬起脸,微笑着说:“我会原谅小左的。”
“不过,我真的很担心你,担心到不时刻看着你就不行。”他轻声问,“你之前问我,愿不愿意搬去你家里的事……现在还算数吗?”
左镇潮:“?当然,您要是方便的话,随时——”
“太好了。”崔璘接上了她的话头,“你伤势很严重,自己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我搬过去照顾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嗯,麻烦您了。”
左镇潮挠了挠脸,没什么迟疑就应下了。
「虽然这事儿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但是怎么总感觉奇奇怪怪的?」她不解地在脑海中询问道,「是我的错觉吗?」
「……您难道还指望我提出什么建设性建议吗?」兰达姆的声音听上去一个字都不想多说,「除了『晚上注意锁门』这种事之外?」
「休要多言,我可是高中起就在独居了!没有人比我更懂安全!」
「……您最好是。」兰达姆由衷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重复道,「记得锁门。」
见她点了头,崔璘又弯了弯眉眼:“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处理一下——”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从窗户的方向传来“咣”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钢化玻璃上,震得整个病房都颤了三下。左镇潮悚然转头,看向那已经日落西沉、一片昏暗的窗外。
外面有个人。
他全然背光,这个角度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勉强判断出这是个男人。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疑似怪盗德入侵一样的场景究竟他的是怎么回事,那毫无防盗能力的窗户就传出“咔哒”一声脆响,被外头的不速之客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于是窗户猛地推开,距地面十几米高空的冰冷夜风不要命地往里面灌,将整面窗帘吹得猎猎作响,发出巨大的噪音。
冷风还没侵袭到她的身上,身边人便眼疾手快地为她拢上被子,将她牢牢包裹住搂在怀里。窗户大张,左镇潮却愣是半点寒意没感觉到。
外头那道人影却已经跨过窗框,如飞燕般无声地落了地。光线倾洒到他的身上,让左镇潮终于看清了此人的面貌。
是盛询。
准确地说,是戴着口罩、长发被扎成高马尾,暗红的发尾散在肩头,西装敞开、衬衫凌乱,几乎快把烦躁写满整张漂亮脸蛋的盛询。
他丝毫没有半点跨越高空后的紧迫感,臭着一张脸转身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紧接着把窗帘也严丝合缝地拉上了,外头半点光都透不进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略微松了口气一般,回到病房一角的沙发上坐下。
动作行云流水,轻车熟路,光明正大得左镇潮都想从病床上爬起来让给他躺。
她看了眼窗外那不知道多少层的高度,又看了眼盛询那腿都不带抖的模样,一时间肃然起敬:“您这是什么章程?”
盛询像是才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有人在一样,偏头瞧了她一眼,又不耐烦地收了视线。
“有人在找我。”他言简意赅地回答,“借你这里躲一下。”
说完这句,盛询就像是看见什么新奇东西一样,狭长的凤眼慢慢地眨了眨,又仔细地看向她。
左镇潮这会儿才注意到,他的眼睛似乎并非是全然的黑,如今在灯光下,倒显出几分如红宝石般透亮的深赤色,左眼下方并列两颗小痣,瓷白的脸颊上沾了几根暗红的发丝,衬得他的双眼好似昂贵的血晶。
她也这会儿才注意到,自己貌似还在崔璘怀里。
青年那件宽敞的白大褂将她拥住,微长的发尾就垂在她的颈侧,刺得她有些发痒。带着暖意的木质香夹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从他的衣角上传来,悠悠地弥漫在她的周身,存在感极高。
而且,崔医生完全没有把她放开的意思。
“……”盛询眯起了眼,声音罕见地有些疑惑,“猥亵病患?”
那是什么奇怪的用词?!
左镇潮被逗乐了,解释道:“误会,这是我认识的人……”
未等她说完,崔璘已然接上了盛询的话头:“您这才叫非法入侵吧?”
他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又将人往自己怀里靠了靠,像是生怕她沾染上对方那随便翻窗攀岩的不良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