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便立刻转身离开了。

等出了院门，她叹息一口气，好似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笼玉早早的就追了上来，开口：“夫人千万别为老夫人的那些话而动气，奴婢看得出来，老夫人还是心软的，想来……”

“笼玉。”柳霜序不等她的话说完，便轻声开口打断了，故作轻松笑道，“要是从前，我自然会觉得母亲迟早能看到我的真心，可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报这个希望了，只是不管怎么样，她从前对我的好都不可能被泯灭，我也不会太过计较的。”

“夫人……”笼玉看向她的眼神全都是心疼。

柳霜序看出了她的心思，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好了，傻丫头，你就别担心我了，我还怕你会记恨我将你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呢。”

“她到底上了年岁，性子古怪些，脾气也不好，我又不能叫那么多人来伺候她，只能委屈你和赵嬷嬷了。”

“奴婢不觉得委屈。”笼玉摇了摇头，“奴婢本来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如今回来伺候她也在情理之中，夫人实在不必觉得心里头过意不去，赵嬷嬷一直在她身边伺候，最后也落到了这样的下场，奴婢不会有怨言的。”

柳霜序又寒暄了两句，这才回了主院去。

夜色沉沉，祁韫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时，瞧见柳霜序正倚在窗边发愣。

她手里捏着封拆开的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角，神色淡淡的，却掩不住眉梢那抹倦意。

“回来了？”她没回头，声音轻得像片落叶。

祁韫泽走近，顺手替她拢了拢滑落的外衣。

他一进门就听秀山说了今日在松鹤院发生的事情，如今见了柳霜序这个样子，自然不好奇，而是将人搂在怀里，安抚：“母亲那些话，你当耳旁风就好，要是实在觉得心里不舒服，我大可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不叫她碍你的眼。”

“看你，怎么动不动就要把母亲送到庄子上去？”柳霜序这才转过脸来，嘴角扯出个笑，眼里却冷冰冰的，“这些年早听惯了，我已经不在意了。”

她虽然这么说着，可眼底的失落还是难掩。

她生怕祁韫泽会继续担忧，连忙转移了话题：“说说正事吧，今儿陛下找你做什么？”

“西域人打过来了。”祁韫泽喉结动了动，“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边境叫嚣，北境更是趁机骚扰我们边疆小城，并不直接起战火，而是挑衅，朝中的人都不愿意揽下这个差事，陛下便要我带兵去挡。”

“朝中那些老臣往日只会逞嘴皮子功夫，到了正事上当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再这么下去，夫君只怕日后真的要驻守边疆了。”柳霜序的眼中满是担忧。

祁韫泽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道：“要是陛下真的让咱们夫妇去驻守边疆，其实也算是好事儿。”

“岳父大人的身子不大好，用不了多久只能告老还乡，舅兄又在边疆，要是咱们也能过去，也算是一家团聚了，还不用理会京城的这些勾心斗角，到时候也没人给母亲出谋划策，咱们自然也就能够过安生日子了。”

柳霜序自然也是期盼这样的日子的。

可现在朝中能用的人手并不多，况且女子学堂和技术学堂虽然发展不错，可一直被人针对，难免那些朝臣会想方设法动手脚，陛下只怕也不会放他们两个一直去边疆。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给挥散出去，问道：“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祁韫泽应道，“陛下原本想等南诏和吐蕃等小国先去吸引西域的战火，咱们一举进攻北境，可西域似乎是看穿了咱们的意图，陛下索性也就不等了。”

“我跟你去。”柳霜序脱口而出。

“陛下知道你的意思，所以已经同意了。”祁韫泽点头，“只是你不能同我一起启程，陛下让你管后方粮草调度，你总得比我晚几日才好。”

柳霜序肩膀微微放松，却瞥见他眉头还锁着：“还有麻烦事？”

“军中医官不够，陛下原本想让太医随行，可太医院中多是擅长妇科的圣手，去了战场上也帮不到什么忙，剩下的年岁又大了……”祁韫泽叹道，“伤兵怕是顾不过来。”

柳霜序眼睛突然亮起来：“女子学堂那些丫头能顶上！虽说比不上老太医，但包扎缝合都在行。”

她嘴角扬起个笃定的弧度，顺手把碎发别到耳后。

祁韫泽的确是忘了女子学堂那些人，想想她们曾经在战役里也是帮得上忙的，终于露出笑意，一把攥住她的手：“有你在，我放心。”

三日后大军开拔，柳霜序坐镇中军大营。

朱笔在粮册上勾画到一半，她突然皱眉——各州县报上来的数目总对不上，押粮官们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二丫。”她撂下笔，“去查查谁在捣鬼。”

半日功夫，二丫就带着消息回来了——户部侍郎孙显那个老狐狸，不仅以次充好，还把军粮偷摸卖到黑市去了。

柳霜序冷笑一声，当夜就写了密折，派人快马送进京城。

五天后圣旨到了，孙显被革职查办，朝里那些想趁机捞油水的，顿时都缩了脖子只是越是如此，朝中那些老顽固越是看她不顺眼。

战事拖到第十七天，西北风卷着黄沙往帐篷里灌。

两军交战已经到了焦灼的时候，迟迟分不出胜负来，大周有商户帮衬，粮草倒是不缺，可这么僵持下去，将士们总是受不了的。

柳霜序正对着灯清点伤亡名单，亲兵突然闯进来：“夫人！西域派使者来议和了！”

她笔尖一顿，朱砂在‘阵亡’两个字上晕开一片猩红。

“带进来吧。”她慢条斯理地搁下笔，嘴角已经挂上三分笑。

自从起战之后，北境和西域不知议和了多少次，可每次都是包藏祸心，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她倒是想知道，这一回，他们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