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七叔公转了转眼珠子,瞬间有了主意,甩了甩袖子,开口,“泽哥儿,我知道你因为这个女人对家里的长辈都不敬重了,可你实在不必如此污蔑我,如今分明是你为了这个女人将把你抚养长大的母亲给软禁佛堂……”
“家和万事兴,今日既然我开了这个口,就不介意多说一句,你就放了你娘吧。”
七叔公这话一出,整个朝堂顿时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跟涨潮似的四下蔓延。
祁韫泽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手背上青筋都暴起来了,脸上却硬是绷着那副风雨欲来的平静。
他实在没想到七叔公竟然会在朝堂上说起这事儿。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七叔公,让母亲在佛堂养病是为她好,您非要她回来闹得全家鸡飞狗跳,这算哪门子的家和万事兴?还是说你活腻了,想要她出来连累整个祁家呢?”
“放屁!”七叔公那根乌木拐杖砸在金砖上,震得人耳朵发麻,“你娘是当家主母!这么多年为了祁家的名声不知付出了多少,我看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今天你要是不认错,就是不孝!祁家祖训怎么说的?不孝子没资格站在这朝堂上!”
楚云壑那厮突然插嘴,阴阳怪气道:“祁大人,您把亲娘关在佛堂,传出去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都说红颜祸水,我先前还不信,如今见了柳大人……哦, 不,是祁夫人,便不得不信了。”
他的眼中还带着些许的嘲讽。
祁韫泽腮帮子咬得死紧,眼神跟刀子似的。
眼看他就要发作,柳霜序冰凉的手指突然搭上他的手背。
这小娘子往前一步,冲着陛下盈盈一拜:“陛下,七叔公说得在理,先前的事儿或许只是个误会,是臣妇考虑不周,老夫人年纪大了,确实不该久居佛堂,臣妇这就去接她回府,一定不会让陛下和夫君为难。”
祁韫泽猛地扭头,却见她悄悄摇头,那双杏眼里漾着春水般的柔光。
七叔公还以为这是柳霜序在服软,得意得直捋胡子,连声道:“这才对嘛!这才对嘛!”
“准了。”陛下眯着眼把众人扫了一圈,最后点点头。
他也懒得再看七叔公给祁韫泽夫妇下套,干脆挥了挥手:“今日操持了这么久,你们应当也累了,都退下吧。”
话音落下,满殿的人自然不敢多留,连忙退下去了。
等回到了祁家,祁韫泽那紧绷着的脸庞才有些些许的缓和,一把握住柳霜序的手,眼中满是歉意:“今日可当真是委屈娘子了……”
“不过是咱们大意轻敌了,不算委屈。”柳霜序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柔情,“不过七叔公和楚大人联手,只怕对咱们没有什么好处,日后我怕是不能经常上朝堂上去,夫君一个人更要小心谨慎才是。”
“你放心。”祁韫泽点了点头,将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柳霜序听着祁韫泽的心跳声,到底是觉得安心。
她又道:“其实七叔公说得也不无道理,咱们将母亲软禁在佛堂,难免会有人用这件事给你泼脏水,再说了,母亲也不像是会在佛堂收心的人,与其到时候再被人利用,不如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看着,还能安心些。”
祁韫泽手臂一紧,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他下巴蹭着她发顶,闷闷的声音带着胸腔的震动:“母亲回来,肯定要作妖,我是不想你为了我继续忍。”
“随她去。”柳霜序歪头靠在他肩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他衣襟上的云纹,眼底冷光一闪,“她要是老老实实的,我自然晨昏定省,做个孝顺媳妇,要是还想折腾,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看得人后脊发凉:“真当我还是当年那个任她揉圆搓扁的柳家姑娘?”
祁韫泽低头亲了亲她眉心,窗外夜露渐重,帐里却暖烘烘的。
第二天一大早,祁老夫人坐着七叔公的马车,风风光光回府了。
她下车时扶着丫鬟的手,下巴扬得老高,连眼角的褶子都透着得意劲儿。
她看着马车上的七叔公,开口:“这次我能够这么快回来,还得多谢七弟,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衬的事情,你只管开口,我一定不会推辞。”
“老嫂子客气了,韫泽这回肯松口,说明心里还是敬重你这个母亲的。”七叔公捋着胡子,话里有话,“你且安心住着,日子长着呢,那个柳氏不过仗着有几分颜色,只会狐媚勾引人罢了,等泽哥儿的新鲜劲过了,自然还是最认你这个母亲的。”
祁老夫人听了这话,却是不由得冷了脸。
她从前也是这么以为的,却没想到祁韫泽真的将柳霜序给当了一回事,要是自己再不能将人除掉,只怕这府里是真的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可这样的话,她不敢告诉七叔公,只得会意地点点头,沉香木拐杖杵在地上,道:“我才回来,府上不知会有什么事儿,就不留七弟了,等改日——我再请你们一家子上门来吃酒。”
“那我就先谢过老嫂子了。”说罢,他已经放下了车帘。
祁老夫人敛去了自己的笑意,盯着祁府朱红色的大门,已经在盘算怎么收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媳妇。
可刚踏进松鹤院,她满肚子得意就冻住了——
院里落叶堆得老厚,廊下那扇八仙过海屏风蒙了层灰,最爱的牡丹花圃里杂草疯长,连个扫地的粗使丫头都看不见。
“人都死哪儿去了!?”祁老夫人尖着嗓子一吼,檐下的麻雀扑棱棱全吓飞了。
赵嬷嬷小跑着迎出来,行礼时膝盖都快跪地上了:“老夫人万福。”
“其他人呢?我养的那些丫鬟婆子都哪去了?”祁老夫人一把掐住赵嬷嬷手腕,鎏金指甲都陷进肉里,“我不过才几日不在,她们就敢这么无法无天了不成,你好歹也是这院子里的管家婆子,怎么也不管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