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杯盏相碰的脆响炸开的瞬间,她身后那个看似普通的侍女突然掩唇轻咳。
电光火石间,柳霜序广袖翻卷,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和对方调换了酒盏!
“慢着——”
楚云壑如今身为局外人,自然看得清楚,猛地站起来,却被祁韫泽一把按回座位,压低了声音,笑道:“楚大人急什么?莫非这酒有什么问题?”
这话一出,楚云壑自然不能再急着去阻拦,眼睁睁看着西域使者仰脖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三次,突然整张脸扭曲起来!
金樽‘哐当’砸在地上,他眼眶鼻孔都渗出了骇人的黑血。
“酒里有毒!”鸿胪寺卿的尖叫刺破了大殿的寂静,“保护陛下!”
满朝文武乱作一团时,柳霜序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袖中滑出的琉璃瓶里,那只发狂的蛊虫正‘沙沙’地撞击着瓶壁,听得人后脊发凉。
“西域特产的噬心蛊,喝下去三天才会要命。”她一脚踩住想开溜的副使,“使者刚才喝的该不会是你们自己带来的‘诚意’吧?这算不算是自食恶果呢?”
那正使突然暴起发难!袖中寒光直扑御座——
锵!
祁韫泽的剑光后发先至,淬毒的匕首钉在了朱漆柱子上。
那正使还没落地,就被柳霜序一个反剪按在龙柱上。
“陛下请看!”她伸手扯下对方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西域巫师的标志性刺青,“边城投毒案的元凶,今日自投罗网了!”
陛下拍案而起:“好个假和谈真行刺!来人啊,将人带下去发落!至于柳爱卿——”
“护驾有功,朕要册封你为‘护国夫人’,你可千万……”
“陛下且慢!”楚云壑却突然站了起来,作揖,“陛下,柳大人虽然立下了汗马功劳,可到底是个女子,您是明君,可不能只盯着柳大人一人,也得问问她家里人的意思才行吧?”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祁韫泽。
他们都知道祁韫泽是无条件支持柳霜序的,自然也就不必多嘴这么一问了。
“楚大人不必多问,我自然觉得此事很好……”
祁韫泽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便看到七叔公进殿来,他不由得眯了自己的眼,瞬间明白了楚云壑的目的。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七叔公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保住祁家的脸面!”七叔公冷哼一声,看向柳霜序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转而又看向陛下,作揖,“陛下,草民乃是祁家族老,先前屡屡和柳霜序攀谈,叫她辞去朝中事务,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可她却始终不愿意,因此草民不得已上门来,求陛下废除柳霜序的诰命和官位。”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他们的目光在柳霜序和祁韫泽之间流转。
祁韫泽冷冷开口:“七叔公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我们夫妇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族中来管了,况且,我夫人在朝中的地位高一些,对族中应该也是有些好处的吧。”
大殿里瞬间安静得吓人,所有人的眼珠子都黏在那位七叔公身上。
他拄着那根油光水滑的紫檀木拐杖,靛蓝长衫衬得他格外精神,腰杆子倒是挺得比那些年轻后生还直,那双浑浊的老眼一瞪,愣是没人敢吱声。
祁韫泽眼皮跳了跳,指甲不知不觉掐进肉里。
柳霜序静静杵在那儿,袖口里的手指头微微发抖。
她早知道有这么一天——自从她当官那天起,祁家那些老古董就没消停过,可没想到,这群老东西偏挑她刚立大功的时候来找茬。
楚云壑嘴角歪了歪,装模作样地拱拱手:“陛下,七叔公在祁家说话最有分量,连他都觉得女人不该参政,这事儿确实不合规矩啊,祁大人,您可是最重孝道的,想来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夫人而让坏了祖宗规矩吧。”
大殿里静得能听见香灰落地的声音。
七叔公见祁韫泽不吭声,嘴角扯出个冷笑:“韫泽啊,祁家把你从小栽培到大,如今你官居护国公,难不成要为了个女人,连祖宗规矩都不要了?今儿当着陛下的面,你给句痛快话——是要祁家,还是要她?”
满朝文武都屏住了呼吸。
祁韫泽眼皮一抬,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他早就表过态了,宁可脱离祁家,也不可能让柳霜序受委屈。
他刚要开口,柳霜序却轻轻按住他的手,往前迈了半步:“陛下,民妇自愿辞官。”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大殿中顿时嗡嗡作响。
祁韫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霜儿?”
柳霜序冲他摇摇头,转头对着七叔公露出个浅笑:“七叔公教训得是,女子确实不该参政,是民妇越矩了。”
陛下一眼就看了出来,她这是识大体的女人,不想让自己和祁韫泽为难。
七叔公得意地摸着胡子,正要再训两句,却听柳霜序话锋一转——
“不过西域刺客的案子还没查完,幕后黑手还没揪出来,要是陛下不嫌弃,民妇愿意给祁大人当个帮手,继续查这个案子,也好还大周一片安宁。”
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老古董面子,又给自己留了条路。
陛下欣慰的点了点头,看向柳霜序的眸子更多了几分满意,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就这么办吧,柳氏以幕僚身份协助查案,诰命的事……等案子结了再说。”
七叔公虽然不爽,但陛下都发话了,只好冷哼一声退到旁边。
楚云壑眼珠子一转,正要再挑事,祁韫泽突然开口:“七叔公,既然您今天来了,侄孙倒想请教件事。”
“什么事?”老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祁韫泽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当年我爹故去,我娘自己抚养我长大,您口口声声说祁家栽培我,可要不是我娘变卖嫁妆打点,我连族学都进不去,现在您口口声声为了祁家折辱我夫人,良心怎么过得去呢?”
七叔公脸色顿时变了。
他知道祁韫泽的脾气硬,这才想着在陛下面前动手,却没想到祁韫泽还是要给自己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