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荣瞥了眼四周陷入激动的百姓,抬臂对陆老夫人拱了拱手,“母亲,事已至此,您便献身吧。
说到底您不也想早日振兴陆府吗?”
“您放心,今日之后都定会勉力上进,出人头地,让您在九泉之下瞑目,日后儿子定会为您修庙建祠,年年叩拜,让您在地下也共享荣光。”
陆老夫人嗬嗬笑了两声,只是笑声格外虚弱怪异。
“共享荣光……共享荣……”
她唇角滑下一丝紫黑血液,面色遽然发白,双眼一阖,就要倒地,吴妈妈连忙搀扶住她,却没有来得及。
“老夫人,老夫人……”
只是这次吴妈妈感受着指腹传来的温度出奇的低,手指颤颤巍巍放在陆老夫人鼻下。
半晌后才嗓音颤抖,脸色苍白缓声道:“没有……呼吸没有了……”
“老夫人……她没了……”
吴妈妈浑身脱力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滑下。
陆老夫人死了……
陆鹤荣和陆鹤轩望着躺在地上,身穿华服的老妇,眸光都有些阴沉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站在人群中的尹罗罗望着这一幕,望着被儿子背叛死去的陆老夫人。
眼中没有丁点惋惜。
陆老夫人在陆家是宛若顶梁柱般的存在,有时就连陆鹤荣都要听从于她。
当年,他们陆家先是依附于尹家,后又和人勾结,屠了尹家满门。
那时陆鹤荣和陆鹤轩都尚年轻,而陆老夫人正当盛年,其中若说没有她的参与和决定,自己是绝对不信的。
吴妈妈伏在陆老夫人尸体上痛哭不止,余光却忽然瞥见了陆老夫人唇角挂着的血丝。
是紫黑色的。
她神色一怔,恍然间仿佛意识到什么,但刚一抬起头就和陆鹤荣对上了视线。
陆鹤荣不知盯着她多久了,此时望着她的眼神仿若寒冰,细看里面又几分威胁之意。
他张嘴,无声地对吴妈妈说了几个字。
吴妈妈如遭雷击,环顾一遭四周泱泱的人群,最终只能无助地捂脸哭泣。
陆老夫人死了,潞州城的百姓还是没有放过她。
有一群百姓激动高喊着烧死地邪,要去夺陆老夫人的尸首,陆鹤荣一边故作焦急地吩咐家丁阻拦,一边试图劝告百姓,哀求百姓将他母亲的尸首留下。
可激动的人群哪里能安抚住?
很快就有百姓冲破了家丁的护卫,有个瘦小精干,身手灵活的男人抢到尸体,就要抱去火堆烧个干净。
陆鹤荣见此一幕,面上吩咐人赶紧去阻止,唇角却隐秘的翘了下。
只要尸体烧成灰烬,证据便能消失了。
“住手!”
无为道人高声喝止,但那个男人却压根不听,还抱着尸体往火堆跑。
正当此时,有高昂声音传来,“肃静!全都不许动!”
“全都不许动,否则就要抓进大牢!”
有几队捕快姗姗来迟赶了过来,腰间都佩刀,气势汹汹人数足有几十人。
那些围观百姓一见到官府的人,就有些害怕,想跑却不敢跑。
捕快们到场,混乱的人群很快就开始有了秩序,闲杂人等不敢再轻易作乱。
尹罗罗在那些捕快身后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蓝袍身影。
不是傅敏德,还能是谁?
傅敏德也正好看见了她,两人微笑,点头示意。
傅敏德原本在天师观做客,秋霁前去通风报信时,他正在和无为道长一起喝茶。
听了秋霁的话,无为道长先赶去缓和局势,而他则连忙去官府搬救兵,
带刀捕快们步步逼近,但那个偷了尸首的男人还是不死心,加紧脚步扛着陆老夫人的尸首,咬着牙就要送到火堆里去焚烧。
但半路遇见一个梳着利落发髻,武功高强的女子拦路,几个回合就将男人打趴,将尸首抢到。
那女子抱着陆老夫人的尸首,越过人群径直冲着尹罗罗走去。
“小姐。”
这人自然是秋霁,她松手,将陆老夫人的尸首放在尹罗罗身前。
陆鹤荣见状,脸色微变,连忙从石阶上走下来,嘴上对尹罗罗道谢,“罗罗,多亏了你,保住母亲的尸首。”
一边又赶快吩咐家丁,“此地混乱,你们快去将母亲的尸体带回府内,等改日择个合适的日子再好生安葬。”
但秋霁往前一站,怀中还抱着一柄长剑,一夫当关挡在陆鹤荣和那些家丁面前。
陆鹤荣知道尹罗罗身边有个功夫颇为厉害的女使,不敢让人轻易动手,只能质问尹罗罗。
“罗罗,你这是做什么?”
“眼下的情况这般混乱,母亲的尸体留在外头有多危险你难道不知道吗?”
“即便母亲生前误会了你,可是她曾经有多疼爱你,如今也算身死孽消,你难道还要让母亲的尸首流落在外,让她的魂魄在地底难以安宁吗?”
陆鹤荣语气有多强横,心里就有多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