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宰相知道董灏文是救不回来了,剩下的糟心话也不想再听,起身就要去找自己的夫人孔氏。
他操劳半生,夫人未曾享过什么福,那董家快要覆灭的时候,夫人也不该同他一起受罪。
这几日,要将府内不知情的人一个个都安顿好才是。
等日后董家被抄……也不至于失了容身之所。
董宰相缓缓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吉和在一旁看着搀扶了一把。
他带着诊治完的两名太医出来,准备回宫去了,见董宰相心如死灰,步履蹒跚的样子,好心提点了一句,“殿下还是敬重宰相大人的,大人未牵扯进去,殿下绝不会连坐。”
“宰相大人保重身体才是。”
说完便走了,只是刚走出去没十米远,就见董费杰神色慌张,一脸焦急的赶来。
他那张故作深沉的脸在看到吉和的时候开口,“吉和公公,不知我儿灏文是否有事”
一副慈父做派,赶来的速度却比留在宫里头的董宰相还晚些。
吉和皮笑肉不笑,“太医都尽力了,只是断指是接不上去的,身体好好料理倒是没问题。”
“多谢吉和公公。”董费杰躬身行了个礼,有些谄媚的作态,没瞧见董宰相看他的眼神已经宛如一滩死水。
“爹…灏文他的手……过些日子可就要殿试了啊!他这手如何答题呢?”
“要不您同陛下求求情赐灏文一个恩典”
“爹,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可是这几日讨论科举之事累着了?”
董费杰一副成熟稳重,处处考虑妥帖的样子,和平日在董宰相面前的样子没差,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然而董宰相却恍若未闻。
他心中早已被绝望和愤怒填满,这个儿子表里不一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将整个家族拖入深渊!
看着董费杰那虚假的关切问候,董宰相只觉得一阵恶心。“够了!”董宰相低喝一声,打断了董费杰的话。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这个不孝子,不由分说的就抬起巴掌扇了过去,“你个败坏董家门风的东西!”
董费杰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怒火震得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好不容易想到什么觉得可行的时候,董宰相已经被人扶着走远了。
次日,董宰相就拟好了请辞文书。
递上去的时候除了个别几个知情的,其余人都是大惊。
程宥泽看着他的折子,翻看了一眼,只是淡淡开口,“此等大事还是等殿试之后再议吧,那时陛下的身子应当也好了不少,这事儿孤可不好经手。”
董费杰看着董宰相的举动,又想起昨夜的一巴掌,心里头多多少少觉出味来。
仓皇抬眼的时候和一旁的左都御史容大人对视上,不免心虚更甚。
看来他最近得收敛些了……
只是上次刺伤他的那个小贱人还未找到!!
董费杰心里暗恨,想着等回府问清楚父亲为何要辞官的缘故之后,老实一段时间,他说什么都要将那人找到!狠狠凌辱一番!
长亭客栈。
顾京元早起买来的糕点被他整整齐齐的放在桌面上,他还不饿,于是就开了窗,边看书边透气。
却发觉街上的御林军是越来越多了,他们巡逻的次数也频繁了些,不由得微微蹙眉。
想起排队买糕点时骑马路过的一个御林军统领。
那统领他进城的时候就见过一面的,气质偏冷,像是冬日的一棵雪松,高大挺拔。
顾京元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有好奇心的人,但是不知为何,见到那个统领的第一眼,他就没由来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脑中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娘子口中说过的林寂来。
那人也是御林军统领,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顾京元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冒酸泡泡。
春日的阳光透过木窗斜斜地洒进房间,顾京元手中的书页已经有一会儿未有翻动了。
他的目光不时飘向窗外,那些身着铁甲的御林军第三次从长亭客栈门前经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