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上的气氛暂时缓和了些许、但董府里头却格外的沉闷、孙氏看着几个太医不停地催促、满脸着急:“灏文的手到底如何啊?可能找到医治的方法?”
两位太医脉都没摸上多久呢、就被孙氏一个劲地追问、根本就无心力去回答。
董宰相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孙子、见他那一小截尾指孤零零地躺在一旁、用冰冻着、不由得紧了紧拳,想起他在殿上舍了老脸想为孙子求一道恩典的事情来。
他自知儿子董费杰不中用、当年特得了皇帝赏识、如今也不过才五品官。
所以在发觉孙儿有为官之才的时候、才会更加倾注心力培养董灏文……可今日那公文上白纸黑字可是写满了他董家后两代的罪状!
董灏文的罪比起董费杰来说还算是浅的,虽说罪无可恕,但到底罪不至死。
可董费杰的罪名就重了啊!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掉脑袋的事!
董宰相心力交瘁,扫了一眼没见到董费杰,暂时也不想去管他,而是在孙氏的哭喊声中将董灏文身边的人都叫到了院子里头。
太子殿下既然已经把罪状明明白白的给他看了,便是念在他多年苦劳给他最后的一点儿机会。
他要在这事儿还没有开诚布公的在殿上说开之前,尽力的保住董家其他的人。
董费杰是他的独子不假,可他是董家的家主。
之前不知道董费杰那些混账事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让董家再受其累。
他还是一身官服,只是身上疲惫的气质已然压不住,花白的头发有几分稀疏,看着面前灼灼不安的一群侍卫和小厮。
“你们郎君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董宰相突然这样问道。
众人都有些慌神,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董宰相家风清简,府内装潢一向都是朴素儒雅、显世家清贵的。
董费杰和董灏文在他跟前也一向是乖顺讲理,少有骄纵华贵的样子,更是从未惹出过什么麻烦来。
所以董宰相一直以为他们董家满门都可以称上一句清廉正直的。
但勤政殿上那一纸公文彻彻底底的打破了董宰相的自以为。
若是真的安分守己,怎么可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害的董家沦落至此?
他眼神带着几分逡巡,看着底下明显大气不敢出的人,最后像是认命的开口:“你们郎君让你们私下联系过盐运使从他那得了不少银钱和消息吧?”
盐运使的油水一向很足,之前不少人都打过这上头的主意,他推选了自己信得过的一个学生上任后,此等情况便少了很多。
董宰相一直以为是自己选对了人,减少了此等现象。
但那纸公文上的记录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不是他选对了人,而是盐运使每年送进京的油水尽数归了他董家人!
年过六十,清廉了一辈子的董宰相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儿孙和学生背刺,更不敢去想象董费杰和董灏文两人这些年打着他的旗号在外到底做了多少鱼肉百姓的事情!
他在高处为了民生操劳了一辈子,自以为得了个好结果的时候,才发觉这半生都是灯下黑。
“说话!”他怒喝一声,然后指着平日陪伴董灏文最久的书童,让他一五一十的将董灏文的事情都说出来。
不然立刻便发卖了他去!
书童刚开始还推拉了一番,毕竟董灏文才是他正儿八经的主子。
若是背主,兴许即刻就被打死了。
但董宰相如今已经没什么耐性,让人架了刀在他脖颈处,恫吓几句,这书童才颤颤巍巍的开口,哆哆嗦嗦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讲出来。
“郎君他平日也不会作甚,没有什么欺男霸女的行径……最…最常问的就是陆家那位娘子……”
“除此之外,也就老爷见见官员,处理处理政事…主要还是帮他算算账……”
“各位大人送来的银子和礼物一般都是郎君清点收下的,和京中各位大人的来往也都是郎君帮着老爷处理的……”
“郎君考完科举回府的时候,说有一举子气度不凡,让我找人除掉来着……只是事情突然,此事我还没来得及去办…”
大事小事都被抖了个干净,越听董宰相便越是心如死灰。
原本他是想问清楚董灏文在这些事上到底处于什么位置的……若是从犯,处罚应当不会伤及性命。
可越听越心惊。
这些事明面上都是董费杰干的,但背地里却都是他这个好孙子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