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照有条不紊地在架上找书:“太夫人有令,不到天亮,没人会来开门的。”
“官人不是说有药可解的?药在何处?我问你,药呢!”
沈慧照将厚厚一摞书放在案上。
“今夜将这些抄写一遍,保你邪祟不侵,心如止水。”
好德低头一看,开篇《楞严经》三个金字闪闪发光。
“你!”
沈慧照神色淡然:“料你受药性所侵,今夜必然无眠,不如就别睡了,你慢慢抄写,我也该上床就寝了。”
沈慧照说完,兀自丢下好德上榻。
好德咬牙切齿,百般气恨,一掌拍在桌上,却把自己手敲痛了,倒抽一口冷气。
沈慧照翻过身,听得后面动静,微微一笑,合上了眼睛。
柴家房间,康宁正在盘算一盘未下完的棋,棋子刚要落下,有人从身后圈住她,轻握了她的手,重新换了个地方落子:“应该落在这儿。”
康宁偏头望他,蹙眉道:“怎的一身酒气?”
柴安把下巴搁在三娘肩头,难得撒娇道:“今儿不是我替丈母解围,行会的人还要缠闹。哼,提个茶水价都要瞎叫唤,扁担搂柴揽得宽,耽误我回家陪娘子。”
康宁好笑,把棋换回来:“谁要你卖弄聪明,我偏要下在这儿。”
“我要不比娘子聪明,怎么把三娘讨进门嘛。”
“哼,还不是你无赖,千求万求了来的?”
柴安脱口道:“哎,若非我算准了丈母与娘子的性情,也不敢使这出请君入瓮嘛!”
康宁变色:“莫非当初你说要出海去,也是存心试我的?!柴安,你好啊!”
柴安意识到自己酒醉失言,把当初算计婚事的真相全说出来了,顿时后悔不迭。
下一瞬,柴安便被康宁推出门,还待解释,门砰的一声,砸在他鼻尖上。
他摸了摸鼻子,看见德庆偷笑,斥责道:“笑什么?——娘子,我先回潘楼理账,回来给你捎个礼物!”
一个枕头重重摔在门后,柴安好笑。
一夜过后,柴安从潘楼出来,酒意上头,走路一摇三晃。
德庆连忙扶住:“您坐轿子吧!”
“散散酒气,免娘子嫌弃。”柴安下意识一摸身上,“哎,我特意回潘楼拿的摩柯罗呢,乾红的背心,戴小帽的!昨儿上街娘子多看了两眼的那个!”
“您给娘子添了好些个了,许是落在哪儿了,明儿再买一个成不成?”
“刚还在呢,去找,你去!”
德庆无奈:“唉,郎君在此稍候,小的沿路找找,片刻就回的,您可千万别走开。”
柴安挥挥手。
德庆连声应着,闷头往回走。
柴安摇了摇头,清醒片刻,踉跄着往前走,突然在一民居前被脚下一团东西绊倒,强撑着站起来,门里又冲出个女人,他下意识闪避一旁,女人一头栽倒在地上,顿时血流如注,扑上来扯住他衣袖惨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哪!”
柴安惊怔。
天微亮,沈慧照被一阵哭声惊醒,好德坐在桌前抽抽噎噎,面前纸上只抄了两行,还被她愤怒地用黑墨团去。
沈慧照走过来,看看委屈万分的好德,忍住笑道:“好啦,别哭了。”
好德立刻抬起头,抓起纸团砸过去:“不是沈家八抬大轿来迎,谁肯受这份委屈?太夫人岂止给你送汤,还将门锁上了,不来借你的枕席,便要冻寒而死。你当的什么官审的什么案,全不分青红皂白,逼我抄了一夜的经,生生把人屈死了呜呜呜……”
沈慧照温言道:“四娘,人有志气固是好事,穷巷也须及早回头。今你试也试了,合该死心。一年之内你我明是夫妇,人后只作兄妹相待。一年限满,我亲自选个才貌相当的女婿,将你充作我的义妹,风风光光地出嫁,好不好?”
好德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抬头望向沈慧照,忍不住道:“官人—— ”
“叫我三哥吧,家中堂妹都是这么叫的。”
好德哦了一声:“可是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