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良翰也问:“有新消息了吗?”
德庆回答:“太后传了懿旨,召左司谏王家未满两岁的幼子与他的生母入宫。”
柴安不解:“这议的是杜仰熙讼父一案,太后为何突然召个幼童入宫呢?”
皇宫便殿里,左司谏王缜站在左边,孩子的母亲张氏立在右侧,同时向孩子张开手。
孩子毫不犹豫扑向父亲,清脆地叫道:“爹爹!爹爹!”
皇帝笑着打趣:“看来这还是个神童,未经礼教便知尊父的道理了。”
众人都笑起来。
皇帝对太后说:“大娘娘,如今您也瞧见了,杜仰熙的辩词确实难以服众,尊父重孝乃为人之本,不可因他一人而破例。”
太后脸色阴沉,不发一语。
杜仰熙一直在观察那孩子的言行,苦苦思索着解救之道,突然灵光一现,上前一步:“太后娘娘,容罪臣向您借一件东西。”
太后问:“你要借什么?”
“就借太后桌前鲜桃一枚。”
太后颔首,任内侍取了一枚鲜桃,送到杜仰熙手中,杜仰熙行礼:“谢太后赏赐。”
杜仰熙走到孩子身边,孩子自然张开双臂来讨,杜仰熙微微一笑,将桃子丢了出去。
孩子跌跌撞撞去捡桃子,不小心摔倒在地,当即朝着母亲展开双臂,哇地一声大哭:“娘!娘!娘!”
满堂鸦雀无声,母亲马上过去抱起孩童,左司谏王缜当场脸就白了。
吕相戳破实情:“王大人,看来是你家里的小妾为了讨好你,才特意教孩子只认父亲啊。 ”
王缜满脸通红,连连请罪:“微臣无知,太后恕罪!太后恕罪啊!”
沈慧照看了,张口欲言,却无话可回。
太后哈哈大笑:“母恩深重,天高地厚,未满两岁的孩童都知晓的道理,满殿的饱学之士竟是一叶障目。从古至今,椿树伟岸,萱草慈爱,椿萱同辉才是正理。只知有父而不知有母,难道众位堂上都没有慈母,我大宋竟成了无母之国嘛!”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皇帝连忙起身,带头认错:“臣等知错,俯请太后恕罪。”
太后点头,将皇帝搀起来,亲热地拍了拍他的手,才向殿下道:“杜仰熙,你为母申冤乃是尽孝之举,理当赦你无罪,官复原职。皇帝,你以为呢?”
皇帝只好笑笑:“大娘娘说的是。”
众人附言:“太后圣明。”
杜仰熙欣喜道:“叩谢太后与皇帝陛下隆恩!”
数日后。
四福斋里,郦娘子望着堆满了桌子的各色礼盒,又看看眼前春风满面的杜仰熙,冷哼了一声。
杜仰熙诚恳道:“这段时日以来,感激丈母厚恩,为我娘延医问药、宽慰再三,先后救我母子性命。这里不过是些微物,还有些绸缎送去家中,望丈母与姨妹们笑纳。”
郦娘子虽然爱财,这次却把持住了,沉下脸道:“听你这话,倒似我做善事是图你回报!”
杜仰熙向郦娘子重重一揖:“杜仰熙当初在狱中朝不保夕,全赖丈母照拂义母妻子。若蒙丈母不弃,杜仰熙自愿入赘郦家,自此与大娘一同,奉养母亲百年,承续郦氏祭祀!”
躲在后头偷听的琼奴等人咋舌不已。
琼奴说:“了不得,探花郎说要入赘呢。”
好德上前:“我看看我看看!”
乐善也凑过去:“哎呀坏了,这招娘可顶不住。”
果然,郦娘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欢喜地瞪大了眼,激动地喊了起来:“你、你肯入赘?”
杜仰熙郑重颔首:“我已禀过义母,义母极力赞同,也请诸位高邻为我做个证见。杜仰熙今日所言,不敢有半句虚诳,否则必为天地不容!”
一位客人说:“哎呀呀,杜妈妈,就有千错万错,探花郎当众给你赔礼,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另一位客人也说:“可不是,人家情愿入赘你家,得了女婿又得了儿子,这是行善有好报啊。”
郦娘子一时欢喜过头,正要一口答应,却又万分懊悔:“晚了晚了,桑家今日便来过定,你来晚了一步,唉!”
杜仰熙变色,转身便奔了出去。
好德大呼:“糟了,快回去给大姐姐报信!”
街市上,虞夫人钗环尽褪,囚衣带枷,形容狼狈地被衙役押走。
沦为民女、风光不再的虞秀萼站在人群里哭哭啼啼,听得周围人低声议论“流放两千里呢”,“罪有应得”,不由羞愧交加,把袖掩面,转身逃走。
有人突然叫嚷起来:“那不是虞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