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看来你早就知道我会来了,我就在您这儿待待嘛,反正他们不让我出去,要不我给您研墨?”
她扯过一张凳子坐在他面前,抱住他的手臂摇晃地撒着娇,他没有选择抽出手。
那张冷厉淡漠的面孔,平日里看起来总是难以亲近,此刻眸色也少见地柔下几分,眉尾微扬,似乎终于舍得松了几分态度。
她颇为积极地开始拿东西,准备帮他碾墨,他却慢条斯理地抬手挡住了她的动作。
“不用,我自己来。”
他话说了一半,就看到她已经耷拉着脑袋状若沮丧,于是手腕一转,顺着力道带着一丝溺意地轻拍一下,接着没说完的话:
“你来跟着我学练毛笔字,可要认真学,不许耍滑头,也不许找借口。”
还没等她回应,他就又添了一句:
“这次……我亲自教你。”
他低眉看向她,黑沉的目光又带上一抹似有若无的深沉,他总是习惯性想得太远。
他回忆了过往的许多,发现其实没什么能真正留给她的,他都有些感到可笑。
因为他这辈子真正拥有的东西也很少。
见字如见面,于是他抱着强硬的态度,选择自己主动在她的人生里留下痕迹。
不同于儿时的不耐,她这次没有磨磨蹭蹭地拒绝,而是干脆地选择了点头应下。
……
女孩纤细的右手被一只带着厚茧的粗粝掌心包握住,她端正地伏坐在书桌前,背后贴着的是张瑞尧微微弯躬着的宽阔胸膛。
他教她怎么拿笔,怎么去着力,怎么去勾勒,一笔一划手把手都带着她去写,她大气都不敢出,眼里全是专注和认真。
突然,“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霎时就打断了屋内的安宁氛围,她心下一慌,手也没忍住一乱,笔下正临摹的那个字俨然已经偏离,不出意外地写废了。
她抿着唇忐忑地侧过脑袋瞥向他,不知道门外的人是来找谁的,所以她才会不安。
“你心不静,要专注些,继续写。”
他直起了身子,用手若无其事地轻拍几下她的肩膀,语气淡然地对她缓缓说道。
他好像丝毫不在意这点小插曲,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又重新提起笔,反正有尧爹在,她不用怕。
张瑞尧在背过她目光的瞬间,脸霎时就阴沉了下来,慢着脚步不虞地走到门口。
“砰”的一下打开门,又迅速关上,隔开屋内的一切,不准备让外面的人看见。
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一般人是不敢擅闯他房间的,他背着手沉着脸对来人说话:
“我看你们怕是也有些不识分寸了。”
……
张瑞尧已经出去了有一会儿了,她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一顿,但转念一想,明明是他们做得不对,活该。
但桌案的所有纸张都已经被她练完了,后背僵着也有点酸,她伸了个懒腰。
现在她还不想出去,但眼下也有点无所事事,于是翻着柜子找纸,结果纸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个陈旧的盒子,都沾灰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种冲动,几经犹豫,她吹开表面覆盖着的灰尘,大着胆子直接给打开了,想着反正张瑞尧也不会罚她。
里面都是些小玩意儿,有小铃铛等,她小时候被没收的那把匕首,更重要的是,
里面有一串银珐琅麒麟长命锁。
背面刻着四个字,福寿康宁。
她敢断定张瑞尧从没有给她这个过。
她猛然呆愣住,手已经先于脑子一步关上了手里的盒子,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清朝那会儿,民间还都流行着小孩戴长命锁的风俗,盒子被放在角落也很久了。
而从她被捡回张家那时到现在,算了算年岁,已经过了有百年之久。
她甚至感到了一种无形的窒息。
他藏得好深,以至于她从未发觉…
那份没从未宣之于口的心意,在一个普通的下午被她抹去沉灰,终于晓见天光。
藏起来的不仅是一份礼物,也是他冷峻面孔下藏起来的不为人所知的深沉爱意。
长命锁不会过期,那份爱也是。
即使早已经被时光涂抹覆盖上厚厚的尘埃,也终究会在某一天被发现。
如洪水排山倒海袭来将人几近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