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知梅大人有何应对之法?”
男人所言皆在自己意料之中,神色不再慌张,董璇儿莲步轻移,于案首下的梨花正椅落座。
掐起的帕子随金玉堆叠的手腕放下,明眸略垂,又提声继续问道。
“旨令都下来了还能怎样?拿人命挡上一挡罢了,大不了像以前一样给点吃的打发了就是,眼下是匀不出兵力的。”
眼中不快乍起,忽而散的无影踪,只眉头依旧团成山丘。维持着好夫君形象,卫翊邦有问必答。
“是啊,周边几州难民成灾,隐隐成势,河间王更是难对付。老爷,咱们得另作打算了……”
“嗯。得亏有璇儿你的先见之明。”
书房敞亮,镇纸摩擦桌面声沉闷急促。卫翊邦笑而点头,眼神却穿过正襟危坐的妇人望向窗外,焦灼暗暗,敷衍明明。
紫毫生汗,信纸洇晕已干。
“不!不能退!该老爷您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忽地一声清喝。
男人神游的心魂瞬间碎裂归位,准备离开的楚禾也被这坚定又有些许尖锐的一嗓子拉回了脚步。
却是董璇儿。
不知何时,女人已从椅子站起,此时同脸色绚丽变幻的卫翊邦隔案而立。
唇边拈笑,眉目飞扬。语气果决断然,与年近半百又干巴唯诺的卫翊邦相比,更显不凡气势。
倒是有趣。
“夫人说笑了,此时……”
“我这就修书一封给父亲大人,只要我们先一步掌握局势……梅澈占着的知府算什么?不过还没到咱们出面的时候,暂且不急。”
怒火实难压抑,卫翊邦竭力紧闭双目,俄尔才拉起嘴角。可推辞的话还未出口,便被董璇儿强硬打断。
看着依旧滔滔不绝自说自话的妻子,卫翊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无人在意。
实在想不通,先前的聪慧过人,如今怎么尽数变成了强势和强悍。
想当初为了这同知之位,他不得不舍弃了桐娘母女。如今膝下单薄,他愈发觉得都是报应了。
面前这妇人哪还有半点似水柔情,没有守为人妻的本分,也无为人母的慈爱与担当。
乱世来临,儿子流浪在外是提都不提,对于朝堂和自己官职之事却是上心的过分。
卫翊邦的心思和情绪,妇人浑然不觉。想到自己能荣耀回京,想到成功后的权势地位,董璇儿面容激动,脚步比来时更急。
只留气得面色紫红的卫翊邦拍桌摔笔。
貌合神离的夫妻大戏落幕,天色也渐晚。在衙役的呼喝拍门声和下人惶惶啜泣中,楚禾熟门熟路摸去荒废的院子。
苟耶和北虏……还有河间王。
到处大饥,明武这块地肥美异常,阖州亦是。
管他让过不让过,明日必须出城。
无数个计划在心中生成,却被一一否决,最后留在楚禾脑中的,唯有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