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静了良久,轻浅脚步又起,窸窣越墙后渐渐不闻。
楚禾这才收起匕首,寒凉淡漠的面容回归平和,隐匿气息,继续窝在屋顶一动不动。
只是一个警告。
不知是何原因,近日来迟珥明显有些心浮气躁。以往行事隐秘,如今却是什么都顾不及了。
好似迫切地想同什么人联络,每过一处都会标上独特的记号,遮掩都不曾。尤其是听闻还有其他人也进了南门,虽神情变化细微,但难逃楚禾眼睛。
更别说方才路过之际,对方身上残存的松烟墨香淡淡入鼻。应当还掺了龙脑和麝香,因着来去匆匆,袖口内侧沾染了细碎金箔都不知。
据她所知,寻常人用不起如此品质的松烟墨。何况添了几味珍贵香料,还这般讲究……
酒楼书肆可提供不起,所去何处,不过高官士族之家。
看来倒也不是无能为力,帮不上忙。难为这人舍弃现成的进城法子不用,搁这儿演起了同甘共苦。
唇边挂起一抹凉薄至极的弧度,楚禾轻笑出声,更显得狭长上挑的眉眼摄人又危险。
稚嫩尽褪,不觉成熟,只感到违和诡异。
府衙防守森严,不过这同知府是一点紧张感都瞧不见。庭院深深,掩尽一切盛衰喜哀,居高而视,才在门头窥得几许“安宁”。
等待间隙,楚禾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计划。旁边的小门开开合合,偷懒的下人们三五扎堆,神秘兮兮地交换着八卦,鸡零狗碎的嚼舌难免断续入耳。
“看着点儿厨房,留几道好菜,等过了夜咱们哥几个好打牙祭。”
“早就备下了,最鲜最嫩的都给您留着呢!”
“五夫人突然惊胎,说是不慎失足落阶,可我觉得这其中大有说法。”
“废话,这不明摆着?除了栖枫院那位,谁还敢这么明目张胆?也是五夫人作死,也不想想这么多年哪有一位夫人能安然坐胎生子?”
“也是,阖府上下谁也越不过去二少爷。只可惜二少爷和夫人闹脾气,硬是离家出走了。依我说,放着好日子不过真是犯傻。”
“嘘……”
自知失言,怕祸从口出,交头接耳的两人默契停声。左右观望后另寻了一个好位置,坐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接着闲聊。
却不知让上方看戏的楚禾听了个七七八八。
楚禾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倒是与她所想不同。卫灵非但不是备受冷落被家族抛弃之人,相反的,听起来更像是养尊处优的正室嫡子。
那又何来的抛弃妻子?又为何连归家都要如此偷摸?
实在令人费解。
“吱嘎吱嘎,驾!”
车轮辗过青板石的轰隆声和马儿嘶鸣声打断了楚禾心头的几多猜想,循声抬头,只见是一辆双马车舆由五个家丁模样的人急赶驰来。
瞄了眼车马纹,是同知大人散衙回府。
和早上的威严沉稳不同,此时的卫翊邦面容疲惫,身体随着车子的晃动一摇一摆。尽管车夫手中的马鞭扬地飞起,尤嫌行驶缓慢,卫翊邦出声催促,“再快些!”
车马的颠簸也盖不过如鼓的心跳,车一停,同知大人便撩起袍子小跑着跨进院门,径直去往书房,“让袁方锁找我。”
天下形势大变,得早做打算,万不可被他人抢夺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