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林说:“······挂了吧。”
声音很轻,又异常清晰。
沈徽林将手机拿开,正要按断,听到项明峥叫她:“林林。”
葱白的指尖停顿,她重新将手机拿回到耳边。
太安静了,能听到彼此并不同频的呼吸声。静默了许久。
他声音哑沉,“林林,你回来。”
阳光太过刺眼,沈徽林转身背对着落地窗。
项明峥总是散漫遥远的,淡漠的视线很少停驻,什么都不在乎。得到他的那一瞬间,也意味着此后的每一天,都面临着即将失去他的痛苦。
沈徽林用自己全部的智识,靠近他时依旧跌跌撞撞、满身狼狈。
她不知道,分开后再过多久,这个凉薄温柔的男人会将她彻底忘掉。时间会将他们留存在彼此身上的痕迹彻底抹去,他始终身居高处,也许有一天会娶妻生子。
人总是擅长遗忘、又擅长回忆。
相识相处的第四年春天,沈徽林听到了项明峥隔着电话的挽留,带着明显的无奈疲倦。
她时常觉得他无所不能,意外他也会有无奈的时刻。
沈徽林捏着手机,呼吸清浅,垂眸时长睫遮挡了情绪。
“回不去了,项明峥。”
三月初,沈徽林带着七七搬去了曼哈顿边陲的小镇。
他们住进了一处古旧的欧式公寓。
科林说他没上大学之前,一直和父母住在这里。
房子前有一个小院子,铁架上葡萄藤蜿蜒缠绕、长势茂密,七七最爱追着偶尔来觅食的流浪猫玩儿。
出院之后,科林父亲的身体反倒有所好转,经常将七七叫到身边,教她说中文。
七七刚会说话没多久,英语都说的黏黏糊糊,更别提难度增加了好几个度的中文。
一天沈徽林正在客厅和科林讨论工作的事情,阿姨带着七七走了进来,七七摇摇摆摆跑到科林面前,突然用中文叫了一句“爸爸。”
科林目光一顿,低头看了一眼七七,意外中又夹杂了一些笑意。
他看向沈徽林,发觉她在出神。
科林将桌上的葡萄剥了皮,小心喂给七七,让阿姨带着她去另一边玩儿。
客厅里又安静下来,科林的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你要是不喜欢,我去提醒我爸别乱教。”
这场婚姻开始的有些突然,彼此各有目的,几乎一拍即合。但从决定结婚那刻起,两人都不是儿戏的态度。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很合适。沈徽林和科林好似有着天然的默契,工作中配合的天衣无缝,也了解彼此的性格脾性。
只是,要从工作伙伴转化为亲密伴侣,还需要一点时间。
沈徽林从不觉得一段关系能长久不变,更别说是这样突然的结合。
“没稳定之前,还是不要让宝宝这样称呼。”沈徽林安静了好一会儿,看着科林说:“小孩子养成习惯,不好改口。”
没稳定下来之前,她不想让七七承受太多变故。
“我明白。”科林抬手抚上沈徽林的肩膀,语调沉稳认真了一些,“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沈徽林点头,又说:“暂时我们不要回市区,待在这里会安全很多。”
“好。”政策、病情都不明朗,科林也不想冒险。
他们在镇上待了两个月。
四月底,病毒带来的恐惧似乎退散了一些。曼哈顿的气温逐渐回升,院子里两株樱花开得稠丽。
科林的父亲去世了。
这位老教授半生都在国外漂泊,病重的时候也想落叶归根,让科林以后将他的骨灰带回国内安葬。
可时运不济,遇到特殊时期。老先生弥留之际又改了主意,不让科林奔波折腾,说要葬在科林母亲旁边就好,她一个人待在异国会孤独。
沈徽林陪着科林处理了后事,科林情绪始终低落。
从墓地出来,坐进车里的时候,他抱住了沈徽林,下巴搭在她的肩头。
沈徽林半晌没动,听到他说:“我爸他······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沈徽林安慰他,“最后这段时间,叔叔过得很开心。”
科林安静了片刻,总有些不确信,“我们以后,还能在一起吗?”
他说:“继续在一起吧,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沈徽林告诉他,“婚姻不是儿戏。”
事后回想,这段婚姻伊始,沈徽林有想过好好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