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看着绝情,实则最重情。对你好的都被你放在心上,为师也好,沈言也好,皆是如此。
上手即死穴不留退路的打法,为师能想到的只有你!”
罗惜心里想着要板住脸,要给学生一个教训,让这孩子知晓人心险恶,知晓朝堂的波诡云谲蝇营狗苟。
可出口的音量不自觉降低,没了严肃凌厉。
“知云乔者老师也”,知道被发现了,孟云乔不再遮掩,大大方方承认了。
“为师果然没猜错,果真是你这孩子!”,罗惜一掌拍在桌上,胸口起伏。
孟云乔面色僵住一瞬,但随即恢复自然,低头听训。
她难得乖巧的模样在罗惜眼中就像“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本是想假装训诫一二的罗惜此刻只觉自己头两侧蹦着疼,突然就懂了自己成婚前为何总挨揍了。
“罢了,你这孩子性子比为师还犟,认定的事谁都劝不住。京都裴家女皇一气之下已满门抄斩,处置同安裴家旨意算脚程已到清安府,想来是因上官韩奇离世耽搁了”
罗惜说着话音猛地一顿,视线在学生身上来回打量,以这孩子的医术,韩奇会不会…?
“老师,怎么了?学生有何不妥之处么?”,孟云乔边说边低头查看自己衣袍,心下了然。
老师定是把韩奇的死和她联系到一起了。
“无事,裴家和你定下的口头婚事你可处理好了?狗急必然跳墙,莫要让她们赖上你保全裴家血脉”
“学生已让晚秋回同安传话,母亲离世丁忧守丧三年,不敢误佳人姻缘,口头约定作废。孟家老宅会挂白绸布置灵堂,她若执意要嫁就是罪上加罪”
女皇圣旨中写的是因边关战事已起广纳贤臣故特设恩科许丁忧守丧学子科考,丁忧朝臣夺情留任。
丁忧守丧期间定亲、纳妾皆是违背礼教,但守孝期纳妾在东离国朝堂却是见怪不怪的常事。
但仅限朝臣自身。
若朝臣敢逼迫旁人守丧嫁娶就是明知故犯违反朝廷律法,罪加一等。
这是在她设计让孟家家主在坊间身死时就算计好的。
“嗯,能不沾腥臭全身而退才是保全自身最好的谋算。若论胆大为师不及你一半,今日之事也是你的谋算吧?可想好了后果?”
“有女皇圣旨在科考照旧,学生已有正夫,纳侍可以暂放”
罗惜闻言眉头轻挑,颇觉意外,这孩子今日倒像是变了个性子,倒让她有些不敢认了。
“为师倒是没说错你,果然胆大。你的谋算是人之常情但你小看了皇权的霸道,和她们生来不容人反抗的自傲。
云儿,为师虽在朝时常年带兵在外镇守边关,但回京述职时曾遇见过两位还是皇女的藩王,你的容貌与她们皆有三分相似,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罗惜神色认真,声音变轻。
她想了许久都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话今日倒是顺嘴说出来了。
“学生明白,前路艰险”
“不错。韩奇已死,清安府知府空悬,若周家得力下一任知府就是你岳母,但终究太弱。
为师替你选了一门婚事,也算是为师看着长大的,那孩子除了性子冷些,比之皇子不输半分。
你入京后去你二姨母府中瞧瞧她家小九,你二姨母虽你相处不多但对你评价极好,你去瞧瞧若你喜欢为师给你提亲,若你不喜咱们再瞧瞧别家…”
不愿理会后宅之事的罗惜此刻像一个操心的父亲,字字句句都是对孩子的关切。
话音落下,罗惜走到孟云乔身旁,温热的大掌落在孟云乔肩上,力道不重,但蕴含无数力量。
罗惜把一张折好的信纸塞到孟云乔手中,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走出书房。
孟云乔垂眸打开信纸,上面详细记录着几位少郎的家世、品性。
孟云乔抬眸望向那抹挺拔坚毅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这是她多年来鲜有的情绪波动。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陌生,但心底涌上来的温热告诉她,她不讨厌这份陌生的感觉。
孟云乔收好信纸,快步追出书房,喊声呼喊,“云乔深谢老师厚爱,定矢志前行,不负师恩”
罗惜闻声转身,瞧见长揖的学生唇角上扬,“时辰不早了,回去稳住男眷,莫要让他们给你添乱”
罗惜说完回身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