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 裴闻声忽然叫了她的小名,“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真相其实是——”
“好吵!你这人是真的很讨厌啊!”
裴余鹿猛地打断他,“既然我喊你哥,你就是我哥!谁都改不了,你也不行!”
“哎呀你这人真是矫情死了!”裴余鹿气冲冲地推开他,“不跟你说话了,小气鬼!”
裴闻声被她推得后退半步,看着自己的掌心,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沉了下去。另一个看不见的太阳悄然升起。
老裴认真做起饭来,其实手艺还行。赵晚意深知丈夫的厨艺水平,买了不少半成品,倒腾了一个小时,摆上了满桌像模像样的菜品。
“喝汤。老裴别的一般,煲汤还是不错的。”
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盘炒青菜的老裴重重地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听见了。
张灵玥受宠若惊,接过裴余鹿递过来的玉米汤。
裴余鹿看着裴闻声冷哼一声,故意给他装了满碗的胡萝卜。这个小插曲很快略过,一顿饭吃得主宾尽欢。
“我们举杯,庆祝张灵玥来到南陵!欢迎你!”老裴举起酒杯。
清脆的碰杯声中,张灵玥脸红红的。
“还有!庆祝裴闻声全球旅行计划泡汤!”裴余鹿做了个贱兮兮的鬼脸:“多亏他滞留南陵,我们才能坐在这里吃上这桌饭!”
老裴哭笑不得:“闺女,咱不是这么庆祝的……”
“爸辛苦啦!厨艺大涨,简直是我们家的厨神!”裴余鹿卖了个乖,轻易把老裴哄得眉开眼笑,一下忘了她的说辞。
裴余鹿一锤定音:
“那么,干杯!”
张灵玥渐渐放松下来,下意识扬起嘴角,看着裴余鹿洋洋得意的笑意,眼底流露出隐秘的艳羡。
暖黄的灯温柔地落下,朦胧间,她回想起了不久前同样在饭桌边,却有着截然相反氛围的场景。
从索特里亚抵达南陵后,张灵玥坚持回了一趟双鞍山。
“你还知道回来!你个伢子,出去跟谁鬼混了?!”
老太太勃然大怒,在得知张灵玥声称要去南陵读书时,怒火升到了顶峰,“我们哪有钱让你去乱跑!跑到哪里心都野了!”
“你姐本来马上就能去那家工厂赚钱了,我听村里人说,就是你带人过去把人家事情搞砸了!现在好了,工厂搬了,你让你姐下半辈子的着落没了!看我不打死你!你去招惹那些人干什么?!”
老太太细瘦如鸡爪的手扭着她的胳膊。张灵玥明明能轻易挣开,但尖锐的斥责几乎刺穿她的耳膜,让她一时忘记了如何反抗:
“你去什么南陵?我人老了,可不糊涂!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想飞了!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紧闭的门锁被从外面悄悄打开。
张灵玥在姐姐的帮助下出逃,徒步三小时走到大路上,乘坐着清晨的火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家”。
那晚的路灯很暗,明月高照。人的影子被压缩在自己身旁的方寸之地,就像繁密的牢笼,禁锢着一个不得自由的灵魂。
但这里的路灯不一样。它明亮清晰,可以将影子拉得很长,延绵不断在地上投出山峦一般的重重影子。
张灵玥抱着双肩包踢着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家里人真好。”
她停下脚步,“你师傅也这样吗?”
“什么?”
张灵玥抬起头,认真地问:“你师傅是不是也对你这么好?所以你不惜风险,也要偷偷回来找她?”
裴闻声一时语塞。
孔逸确实对他不错,说实话,是相当不错。除了并没有教导他玄学方面的实在本事之外,并且似乎对他隐瞒颇多,她作为师傅,在各方面都是够格的。
“她是不是也是破围者?”张灵玥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并且在裴闻声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如果她也是破围者,那么她的失踪就有点不寻常了。”张灵玥老神在在地说:“明天你要去洪城找她,很可能会和其他破围者打交道。而你现在带着抑制环,对上他们很危险吧?”
“那我也得去。”裴闻声淡淡地说:“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张灵玥不安地咬唇,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片刻后,她开口道:“如果,你能报销机酒的话——我现在确实没多少钱。”
她抬头迎着裴闻声的视线。
“我可以陪你去一趟洪城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