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巴特机场候机大厅的废墟深处,寒冷已不再是单纯的温度,而是一种渗透骨髓的实体。
战术灯光在弥漫的冰雾中切割出有限的光柱,映照着残骸和战士们疲惫的身影。
“噼啪——”
“噼啪——”
墙外单调密集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充满恶意的计时。出于节省纳米机器人的目的只有少量的热气在装甲板下的管道内奔涌,仅够保暖的温度完全无法驱散装甲表面凝结的、越来越厚的霜层。
“米什卡”背靠着半根布满霜纹的承重柱,他开启了一半面甲试图呼吸一口不那么浑浊的空气,但呼出的白气瞬间就在眼前凝成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副官尽力阻止过,幸好他没被当场冻成冰雕。
他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靠在腿边的高周波战斧柄,那沉闷的笃笃声是除雨声外唯一有变化的节奏。
“这铁定是异化型搞的鬼……” 声音透过面甲传出,低沉沙哑,压抑着翻腾的怒火,“没完没了的,这是打算把整个岛都冻进冰棺里?”
“米什卡”抬起头,目光穿透那摇摇欲坠、不断发出哀鸣的穹顶,刺入外面那铅灰色的、深不可测的云层。
“一号,你脑子转得快,给算算。就算异化型能把空气都冻成冰坨子,可塔斯马尼亚岛它才多大点地方?天上哪来这么多水汽,能下这么久、下这么多?像是天上开了个窟窿,专对着我们倒冰渣子!”
听到“米什卡”的话“哨兵一号”动作微顿,头盔转向前者的方向:“别随便省略代号叫我‘一号’啊,随意省略代号可能会导致信息传达出现差错的,而且这也不吉利……”
能被称为“一号”的尖兵永远只有一位,而那位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担负这个代号所要付出的代价。
最危险的行动、最多的海鬼……话又说回来,自己在“世界心”打下冻雨的异化型好像也不是配不上这个称号?
“哨兵一号”立马摇了摇头把这个危险的念头赶出脑海。几米外,他半蹲在一条被冰壳覆盖的行李传送带残骸后,正用一块吸湿战术布仔细擦拭着轨道步枪侧面显示屏上凝结的顽固冰霜。
“另外算不了,酒鬼。” 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缓缓说道,“气象模型?在它们面前就是一堆废纸。温度、湿度、云层分布……所有我们认知里的参数,在它们的‘物理规律作弊器’上大概就像儿童玩具的旋钮,随变拨动!”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更贴切的描述,最终吐出句话:“岛上的水汽循环早就不归上帝管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被冻雨和风声削弱、却依旧刺耳的锐响。
“咻——”
无论正在检修装备还是闭目养神,还醒着的尖兵们抬头,只见一道微弱的红光顽强地刺破厚厚的冻雨帘幕挣扎着向上攀升,然后奋力炸开留下一团几乎立刻就要被浓重雨雾彻底吞噬的红色光晕。
信号弹,又一颗,这是15分钟一次的例行尝试。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寂后,一个身披游骑兵标志性沙漠黄与城市灰涂装的矫健身影如雨燕般从更高处穹顶的一个破洞中出现——沙漠迷彩在这场雨落下前明明都十分适配摇篮山的山地。
他利用黄蜂背包释放出精准的短脉冲抵消着下坠的重力,轻巧迅捷地滑翔落下,靴底在地面上激起微小的冰屑。
“零,没有回应,无论是信号弹还是无线电信号。”没等“哨兵一号”开口他就先一步摇了摇头,沮丧地拍了拍自己头盔侧方的多功能信号接收器阵列,冰屑被震落,“扫描了所有预设的回应频率,跟之前五次一模一样,只有背景的电磁噪音。”
“米什卡”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团白雾在空气中凝而不散,如同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石头。
“马赛小队按计划应该在西南方向的市区搜索、 埃克恩弗德小队负责的海湾防线扼守滩头、还有空降在朗塞斯顿兼任指挥小队的sas尖兵小队,他们都……”
“米什卡”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份未尽的担忧和几乎肯定的猜测,如同冻雨般冰冷地弥漫在两人之间。
“哨兵一号”沉默了几秒,战术目镜的红光似乎也黯淡了一瞬。
他站起身,金属关节在低温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走到一处只剩下框架的观察窗前,望向外面那片破败的世界——扭曲的跑道、翻倒的飞机残骸、被冰层包裹的建筑废墟,一切都死寂无声。
声音压得更低,仿佛不愿相信自己心中那份冰冷的评估。
他回头扫了一眼身后沉默的白色与黄色身影,思忖再三说道:“我们两队加起来能动弹的不到三十个,我接下来说说我的判断,你可以随时提意见。”
“米什卡”靠回墙壁视作默认。
“哨兵一号”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到近乎冷酷的理性:“与更多友军尖兵会合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继续发射信号弹的风险已经远大于收益,所以我提议……暂停联络友军的尝试。”
每发射一次,那短暂的火光和声响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醒目,没人知道下一次是否会引来海鬼。
要是被引来的是最初登陆时那种好对付的海鬼倒还好,可要是那些更糟的、甚至没见过的异化型呢?
“哨兵一号”看向另一名共同决策者,两位队长此刻不得不为两支队伍都尽可能活下来这件事担负更多的责任。
“米什卡”胸膛起伏的幅度渐渐变小,他死死盯着窗外,试图要将那片绝望的雨幕看穿。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下头,重新戴回了面甲。
面甲下的声音充满了不甘:“你说得对,不能再当靶子了,我们发射的联络信号现在更像是在给海鬼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