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胳膊好点了吗？你也别怪我，我也是被你气晕了头脑。放着好好的婚姻不经营，你要知道多少人想坐在你现在程太太的宝座上，都没那个机会。你还要作，还要离婚，你还是个瞎子，你眼睛不瞎，你都不配给我程女婿提鞋。如果不是老天爷保佑你，让司音那丫头出事，还被一群小混混给毁掉清白，成了植物人，你下辈子都不可能嫁给程女婿！”殷母本意是想关心素素，想跟她缓和关系的，因为她就生养了素素这么一个闺女，以后还得指望着闺女给她养老呢。

素素坐在沙发，没说话，手里攥着导盲杖，殷母看她不说话，语气更不好了：“我不会害你！我是你妈！你命比我好多了，你要知道珍惜！我嫁给你爸，我又是未婚先孕，又是用尽手段，以为找到了长期饭票，你爸爸也很争气，婚后对我也好，也开了个小公司！结果他四十多岁就死掉了，以前混的不如我的人，比如你大伯母家，现在都敢在我头上拉屎。我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就是争个面子。你不争不抢的，结果你还嫁给了程女婿！老天爷就是不公平，想要靠男人的，没机会。你这种道德感爆棚的，还嫁进了豪门。”

“你终于承认了，你从来没爱过我爸爸了？怪不得我爸死了才三个月，你就开始找男人了。怪不得你对我不好，原来你只把他当成长期饭票。我爸死了几年，你有去他坟上看一眼么？你有给他烧过一张纸吗？夫妻几十年呐，你带别的男人回来，住我爸买的房子，睡我爸买的床，你亏心不亏心？”素素是真替早死的父亲不值啊。

父亲爱惨了母亲，在她的记忆里，舍不得母亲做重活，他替这个小家遮风挡雨了半辈子，风霜来了，先打在他的头上，生活就像一把刀，在父亲脸上刻下了时光的细纹。可母亲却在她面前抱怨，说父亲变老了，变丑了，她一点都不愿和父亲走在大街上，怕被人指指点点的。

甚至连夫妻生活，都找各种借口不愿意过，父亲都在忍受。素素是真替父亲不值，因为父亲死后，奶奶在她面前抱怨，养大的儿子，还没开始收割，就死了，还不如养头猪。养猪还能卖肉换钱，养他，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素素发现，父亲根本没有人爱他，而他却在努力托举她，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他就像根不知疲惫的蜡烛，燃烧掉他的生命，给足了素素温暖！父亲无条件的爱，和母亲的算计，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是素素至今都不能接受的！

面对她的质问，殷母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还反问她：“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我给他操持这个家，我生了你，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倒是他，结婚的时候，说要对我好一辈子的！他说要等我先死，他才能死，结果把我丢下了，这算什么？就算是对不起，也是他对不起我在先。不是他死的早，我不会被人看笑话！还有，烧纸，我凭啥给他烧纸？我凭啥去坟前看他？他死了，我就不配活着了吗？殷素素，你这是哪里来的歪理邪说？我们这就没有寡妇要给亡夫烧纸的规矩！”

“我就是被你爸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他说他要让我过人上人的好生活，结果呢？承诺兑现了吗？”殷母连声质问：“我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他，是他耽误了我一辈子！早知道我就嫁给追我的另一个男的，人家现在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我嫁给他，就是老板娘！而不是现在这样，是带个瞎子的寡妇！”

带个瞎子的寡妇。

素素被她气的眼泪直掉，为什么都在反复提醒她，说她是个瞎子呢。在素素眼里，父亲是个很爱妻儿，孝顺到愚孝的男人，他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他的生命啊，可到头来，他死了，都没得到一句好话，全是怨怼，和埋怨。

素素抬手，擦眼泪，帮父亲说话：“结婚的时候，没人拿刀逼着你的，对吧？你生我的时候，也不是我要来你肚子里的，对吧？你真是震碎我三观，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妈？如果不是我们有血缘关系，我真的都不想看到你，更不想和你牵扯上一点关系。怪不得程家看不起我，有你这样的亲家，去程家吃了两次饭，每次带的男人都不重样的亲家，我是程晟的母亲，我也接受不了你这样的亲家！”

“殷素素，你说什么你？你竟然这样说我！那你呢？你又给我带来什么好处了？别人养的女儿，结婚了，知道反哺家庭，你给我做出什么贡献了？和你同龄的人，你看看人家，孩子都几个了？哪个像你？一把年纪了，是个瞎子还不安分？还需要父母操心的？人家都给父母买车买房，带家里人旅游，给家人长脸。你知道我娘家人都在背地里怎么笑话我吗？怎么笑话你吗？说我养你也是白养，一点好处捞不到，还是个拖油瓶！说你迟早是要被程家扫地出门的，你孩子都生不出来！你就是有病，程家是不会要不能下蛋的母鸡的！”

殷母怒吼道，看到殷素素坐在那，一声不吭的样子：“我怎么生活，是我的自由，你没资格干预我。再说，我也是等你爸爸死了，才开始找男人的。我靠不住你，我还不能另谋出路了？你高傲什么啊！你有什么不得了的，你就是在我面前横，等司家那丫头醒过来了，你敢这样横？让你生个娃儿出来，保住你的荣华富贵，就跟要你命一样！我都恨不得替你去生！”

“我看你回来，就是来跟我吵架的，你以后少回来找事。我都得尿毒症了，现在肝脏都没找到。你怎么办事的啊？你有把我的事放心上？我看你是故意不想给我找，想看我死，是吧？你就这么恨我？你回你的豪门去，我不想跟你吵，我现在惹不起你，你是程太太，你是豪门，我只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殷母哽咽完，就摔门离开了。

她摔门的动静很大，震天响。素素感觉她的心都被撕扯成很多瓣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强势，控制狂，不懂得换位思考，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素素想到死去的父亲，他曾经的生活，得多艰难，夹在只知索取不懂付出的原生家庭，和把他当长工的妻子之间，怪不得他会衰老的那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