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再哭了,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能一直掉眼泪。”
过上小半个时辰,羊灵珑的眼泪才终于止住,也能交谈。
李之罔和她在病床上坐下,看着两人的样子,都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哥哥,能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活下来得吗?”羊灵珑擦干眼泪,尽量笑着说道,“自从那日街上一别之后,我只知道在桥上也发生了混战。”
“这说来简单,我不想被擒杀,就带着肥貂跳下了大桥,想着就算要死也得自己选择,幸好有我身上的羽翅,我俩才没摔死。后来又在悬崖下遇见了我的朋友姬月寒姬行走,他修为高深,随他在一处秘境待了数月,十日前才算重新回来止风。一路只是有些惊险,倒算不上危急生命。”
“那就好。”羊灵珑拍拍胸脯,“我真害怕再也见不着哥哥了,若哥哥因我而死,不知有何颜面去见姐姐。”
李之罔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这事并非因你而起,实是新仇旧怨并发,不要揽到自己身上。你仍留在止风,便是为了等你姐姐过来?”
羊灵珑摇摇头,“我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弄清楚事情的根源,至少也要帮哥哥报仇,毕竟在见到哥哥之前,我真以为哥哥已经不在了。但我几乎都要将以前的本事给忘了,数月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羊灵珑乃是间细出身,学了一身本领,但在荒村时,经李之罔苦心劝说,她才转而向湖中僧学医,重新拾起家传医术。
“那你调查出什么来了,说给哥哥听听。”
羊灵珑点点头,随即道,“我只能确定要杀哥哥的人是端木氏派出的,但具体是谁指使,又是为何,却一直没有进展。”
李之罔微微颔首,他相信羊灵珑的判断,看来果真是端木氏暗中出手。
他遂问道,“你与江湍如何了?”
“没怎样,我不见他,他也不会来找我。”羊灵珑听到这个名字,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我问他为何哥哥一定要杀他,哥哥遭到的袭杀是否与他有关,他都不答,我便知道其中有猫腻,与他断了联系。”
“你是知道我最后的落脚点在松榕镇,故此才过去找我,因而结识了江湍?”
羊灵珑点点头,不知为何会有此问。
李之罔清清嗓子,决定不再隐瞒,“想来你也知道,在鹿鸣县的时候,我杀了很多士族子弟,成了众矢之的。鹿角试炼结束后,我走到松榕镇,得到了江湍的盛情款待,他也曾参加鹿角试炼,有份情谊在,我遂没有多想。可谁知道,离开松榕镇没几天,我便遭到了士族的追杀,进而导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罪魁祸首只能想到是江湍。”
羊灵珑张大嘴巴,没想到会是这样,回过神来,一个劲地道歉,“我不知道江湍于哥哥有如此大的仇怨,若早知道是如此,我是绝不会与他交好的。”
“没事,都过去了,而且你现在与他也断了,不要再自责。”若是回到医馆初见那日,李之罔会不会选择直白相告,他也不知道,只能道,“我来找你,一是看看你的状态,二便是讲清江湍之事,如今事都办成了,我便也”
“哥哥这就要走?”羊灵珑牵住他的手,不放,追问道,“哥哥和保保哥接下来要做什么,带上我!”
“你唯一的要务就是好好学习医术,其他的不要多顾。”李之罔冷下声来,又觉得这样太过冷漠,缓言道,“你放心,这次我和肥貂回来,无人知晓,虽说是要报复,但不会去冒什么危险,不要担心。”
“可是”羊灵珑埋下头去,声音低沉,“我想做点什么,不想一直当哥哥的累赘,更不想一直受哥哥庇护。”
“那更应该专注于你的专业领域,而不是去做你不擅长的事。”李之罔循循善诱,“或许我曾怪罪过你,但那也仅是觉得你太过稚嫩,没觉得你帮不上忙。你想一想,你可是跟着湖中僧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是我和肥貂坚强的后卫,但凡我俩受了什么伤,都会想着来找你。可若你跟着我们去杀敌,不仅我们不一定能顾上你,这也不是你该发挥的领域,对吧?”
羊灵珑嘟起嘴角来,不满道,“我又不是只会医人,杀人也很在行的!”
“但我不想你去杀人。”李之罔提起她的脸颊,捏了捏,一脸无奈道,“你是女孩子,该去做些轻松的事。我和肥貂无能,只会杀人,不似你,有一技之长,莫非你非要跟我们俩抢?”
羊灵珑不动,脸被捏着也无所谓,争辩道,“那哥哥为什么不像我一样去学一些技艺,我们都能过得轻松些,难道一定要厮杀不休,让我和姐姐一直担忧吗?”
“有些事,非做不可的。”李之罔轻叹一声,松开手,站起身来,“今日退,明日让,不仅进取之心顿消,就连志向也会被磨灭掉,我不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灵珑,你得理解我,我只能这样了。”
“那就带上我!”羊灵珑也跟着站起来,稍显稚嫩的胸脯挺直,“我一直想找到哥哥姐姐,就是为了能和你们生活在一块儿,学习医术也是听你们的安排,难道我做这些,还是局外人?”
“怎么会?你是我的妹妹,认定了的,只想让你过得快乐些、安全些,而不是朝不保夕、忧愁满身。”
“可是,哥哥不是一直瞒着我吗?”羊灵珑如宝石般的眼睛像警灯一样扫视,“我不知道哥哥游历四方的目的,不知道你和姐姐在干什么,先前就算问了,也只是含糊以对,这若不是局外人,那什么算是局外人?”
李之罔这才注意到,原来羊灵珑一直记着二人在止风城遇见那天说过的话。
他轻叹口气,决定把这个问题丢给齐暮,“这样吧,太多的话我不能直说,但你一定要相信,这不是见外,而是为了保护你。等着你姐姐过来,你去问她,她若愿意告诉你,我无话可说,但在这之前,你不能擅自行事,必须老老实实地。”
李之罔已做出了退让,羊灵珑再不知进退也能察觉出来,闻言点点头,“那我听哥哥的,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能让自己陷入险境,但凡受了伤,就一定要来找我。”
“会的,我妹妹现在可是止风城中声名鹊起的小神医,怎能不来?”李之罔由衷地笑笑,“那我就先走了,肥貂尚有事找我。”
“哥哥,这次你住在哪儿?”
李之罔有些迟疑,想起了上次她泄露给江湍导致他和徐保保被围杀的事,但还是说道,“倒是忘了告诉你,我与肥貂如今在永眠神教暂歇,也就是上城区的将军殿,要是有什么急事,便过来或者派人送信,我俩都能知晓。”
“好的,这次我一定不再给任何人提起。”
“那我就走了。”李之罔再摸摸她的头顶,眼含溺爱,“有时间的话,会来看你的。”
羊灵珑没有说话,只是傻笑不停。
“等了些时间?”
当李之罔赶到约定的广场时,徐保保已经到了。
“没有,也刚来。”徐保保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指着后头道,“那边种了些林木,人会少些,我们边走边聊,刚好也是等会儿忙事的近路。看你表情,灵珑妹子还在?”
“在的,而且她还告诉我,追杀我们的人正是端木氏派出的。”
“对于这一点,为君小姐也告诉我了。”徐保保没有什么意外,顺着往下道,“不但如此,她还讲述了端木氏如此行事的原因。”
“哦?快快说来,我一直都想不通。”
徐保保边走边说,“端木氏之前不是自己吃药死了一个人吗,乃是这一代的嫡子,可以说是家族的期望所在。此人一死,除了老辈震怒,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嫡子之位空缺,得由庶子补上,这就引出了咱们的仇人端木竹。”
“士族惯例,嫡子都由家族自行培养,庶子则送去神学院,端木竹便是在朝喧神学院读书,得知其大哥的死讯,是又喜又惊,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之前我们遇到的家丁上门闹事便是由他在背后主持。总而言之,端木竹如今已是端木氏嫡子,无论是为了家族的脸面还是自己的位子,都得卖力表现。”
“但我们的出现,使得这一切不能顺利进行?”
“对,在拜托给为君小姐后,端木竹已不能再杀树果磺,但他又不能迁怒于秦氏,只能将仇怨洒在我俩身上,这与我们之前的推测大差不差。”徐保保继续说道,“下面就是我的推测了。江湍应该与端木竹有某种关系,在发现你的身份后便告诉了对方,本来是想着借端木氏之手消灭我二人,结果却是新仇旧怨并到一块儿,杀了你既能保证端木竹端木氏嫡子的地位,更能向与你结怨的那些士族卖个人情。”
李之罔点点头,“那就好说了,至少现在我们已知道仇人的真实身份,一切都有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