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头早有大批人马候着。
谢韫先扶着锦宁上了马车,随从左岳上前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谢韫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远处四周,略感失望地挑了挑眉,谢容竟没有现身。
不过也在预料之中,他来就是送死。
谢韫掀帘上了马车。
锦宁脑袋靠着车壁,僵坐在车中一角,睫毛耷着,双目无神地盯着下方,谢韫坐去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反应。
马车缓缓启程。
郊外的道路铺着碎石子,不如城内石板路平坦,放慢了速度也有一些颠晃。
白日的光忽明忽暗地从帘子透进车里,谢韫静静瞧她在浮光中低垂的侧脸,雪白的皮肤细腻似吹弹可破,他目光沿着她绒绒细细的眉落到鼻尖,再到柔软的唇瓣,因这几日血色不足,是浅浅的粉色。
他薄唇动了动,却也没发出声来,抬手环过她单薄的肩。
锦宁本能地瑟缩了下,紧靠着角落,谢韫并未扯她入怀,只是用手掌垫在她脸边,随着颠簸的马车,她靠着的冷硬车壁变成了他柔软宽大的掌心。
青年温润的体温气息将她笼罩缠绕,目光也紧紧盯着她面上每一处,锦宁避无可避,既沉溺似的无法自拔又感到有些些说不出的窒息。
谢韫跟着略倾身,身体靠近了她:“卿卿可是后悔了?”
锦宁眼睫抖了抖,转头看向他,反应迟钝地轻轻‘嗯?’了声。
谢韫轻垂眼帘,开口颇有些艰涩缓慢:“你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去找她们,我不想让你难过。”
锦宁当真发怔了数息去设想他话中的情景,只不过那回头的念想一出心里便似被虫子啃咬般的痛苦,当即摒弃了离开他的念头,向他证明自己一般急急地摇了摇头,软了身子骨就贴去他怀里,轻咽:“我要你……我只有你了……”
谢韫呼吸微微一凝,不由揽过她细细的腰肢往怀中贴得更紧。
“好。”他埋首在她发间不可自拔地满足渭叹,“只有我和卿卿,再没别人。”
……
另一处,临近傍晚廖炳才采药回来。
他回到宅子便察觉出了不对,得知谢容一早就消失不见后,顿时气怒的不行,甩下背上装满草药的竹筐就怼着明二骂了起来。
“我走时怎么说的,把人看住了,你倒好,亏的还是什么身经百战的精锐暗卫头子,连个病弱残废都看不住,一个个的真是没用。”廖炳年纪比这些人都要小好几岁,但身为医者总是比常人多几分不一样的权威,火起来明二也不好与之呛声。
不过那‘病弱残废’四字一听就忍不住了,横眉怒对:“将军勇猛无匹,你休得僭言侮辱!”
廖炳半分不惧:“不快去把人找回来还在这与我耍威风,你家将军的身体现在和残废唯一的区别就是没缺胳膊少腿罢了!”
明二略一沉默,捏紧掌心中谢容留下的令条。
“将军命我们原地待命,我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可待在这。”
廖炳眉毛深深地拧起来,有几分暴躁起来:“蠢货!愚忠!他身体现在连多走动都不行,但凡运个功动个气心血逆流,再不去找,人死了你都不知道去哪收尸!”
明二听此脸色顿时难堪的不行,噎住了一样无言反驳,廖炳也不再管他,拎起竹筐去收拾里面在山上寻了两天一夜的名贵草药。
他只医人救人,别的不管,其它的也只能言尽于此。
明二绷紧了神色,再也顾不得这么多,碾碎手里的令条,一声喝令派人四散寻人。
廖炳见此刚算松了口气,就看见明二身形突然一僵。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起身看过去,脸色也猛地一变。
还未去寻,谢容竟在这个时候自己回了此处,只是此刻的模样已经不是病弱残废可以形容的。
他踉跄地出现,因着毒性掺了霜白的发几缕凌乱垂落脸边,苍白透骨的手扒着门沿才堪堪没倒下去。
那张青白泛灰的脸极为阴翳可怕,眼里血丝密布,突地朝地吐出了一大滩血,未踏过门槛就阖上眼倒了下去。
到后来,也没人知道他消失的这半多日去了哪。
自然,也无人敢提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