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消息,张黄和一直盯着手机,生怕错过,可是余欢喜迟迟没有回复。
他想打电话直接问,又忍住了。
抽了一地烟头,张黄和屁股一拍,晃晃悠悠骑车,回了老植物园家里。
彼时。
黄丽萍在里间听到门锁响,还以为老张回来了,攥着手机,摩挲墙没开廊灯。
“妈。”张黄和站在门厅阴影里。
黄丽萍脚下一滞,探头一抖,“嗳呦。”
张黄和没精打采换鞋照直往里走。
黄丽萍:“我儿这是怎么了?”
她开廊灯。
张黄和随手关掉。
见他垂头丧气,她不敢多问,试探搭话,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影子似的。
张黄和挠挠眉头,还是不忍直面真相,随口编个瞎话,“天热,咱家凉快。”
倒是实话。
七八十年代的老楼,砖混结构,冬暖夏凉,一走进楼道凉飕飕的,都不用开空调。
“我爸呢?”张黄和几个屋转了一圈,没见老张,又回到客厅坐下。
“长恨歌接人去了,”黄丽萍不满地撇撇嘴,“你们公司也真是的。”
“又不是没有年轻司机,非得派一把老骨头半夜去接人,回回夜里熬到两三点。”
“游客旅游累点自己受着,凭什么让你爸跟着受罪。”
旺季时《长恨歌》最后一场看完快凌晨一点,回到凤城市区,基本差不多两点半。
第二天还要继续走行程,某种意义上讲,未尝不是一种特种兵式旅游。
其实,这才是绝大多数人的旅游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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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黄和不爱回家,有日子没见好大儿,黄丽萍自顾自,唠叨起来没完。
她讲话语速快,表达能力一般,经常性揪住某个问题不放,张黄和听得更烦躁。
“妈!”他打断黄丽萍。
黄丽萍一愣,急忙收住话头,瞪着眼睛看他,无措中带着疑惑。
“妈,如果我换个公司怎么样?”他问。
“……”
听罢这话,黄丽萍脑仁嗡地一下炸开,像捅了马蜂窝,眼前一阵大呲花般的眩晕。
她一把拽住张黄和,“儿啊!你可不敢冲动啊!现在工作多难找啊!”
很快。
黄丽萍醒过神,眉头紧锁,眼底透着鄙夷,深陷的法令纹活像鲶鱼须。
“是不是余欢喜害的?”
“……”
瞧见他不置可否,她喋喋不休,数落起余欢喜的不是。
从两人谈恋爱,到张黄和花钱租房,句句不离钱,仿佛她脑子里有一张excel透视表,详细记录着每一笔开销。
“……”
母亲聒噪。
张黄和按揉太阳穴,苦着脸尽力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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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丽萍持续输出。
突然。
“你做了什么?”张黄和情绪险些失控。
如同触发关键词他冷汗淋漓一身。
黄丽萍转身进里屋,翻出手机聊天记录,“既然和她分手了,总要算算帐呀!”
“小说里说,只有党才会精准扶贫。”
“妈你……”张黄和语塞。
亏他还瞒着不说,结果姜是老的辣。
一看屏幕,张黄和想死的心都有了,噌地弹起来,怒火中烧瞪着黄丽萍。
事情做那么绝,难怪余欢喜不回消息。
黄丽萍被他吓得后退两步,噤口不言。
月光下。
黄丽萍表情复杂。
她眼皮松弛,颧骨下方黄褐斑星星点点,像84消毒液不小心倒多了飞溅出来,灼烧褪色的痕迹。
岁月像一把剔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