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盯着京伯棠,慢慢地绷不住,嘴角往下一点点地瘪下去。她很抱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点不服气的顶嘴,“我舍不得。”
舍不得。
即便是外公来接,她也舍不得放手。
京伯棠点头,眼神温柔没有一丝的责怪,“我知道阿厘舍不得,可阿厘要想想外婆陪了阿厘好久好久,从阿厘出生就陪伴着你。阿厘现在长大了,很乖很懂事,已经能照顾好自己,漂亮,健康,优秀,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如果不是这样,外婆怎么会舍得丢下阿厘对不对?”
“既然我们阿厘现在这么棒,外婆也要去找她的爱人对吗?外公或许也等了外婆好久好久,也陪伴了阿厘很久。”
“如果阿厘还是个小孩,外公怎么会接外婆走,怎么忍心看阿厘孤零零一个人。”
她好乖好乖地点了下头,却更是抱紧了盒子,眼泪连珠成串,“外公会,会怪我对不对。”
“我很自私是吗。”
京伯棠笑了笑,用手帕干净的一面替她擦眼泪,“阿厘妹妹真笨啊,外公外婆,叔叔阿姨,你兄长永远都不会怪阿厘。”
“他们不着急,只是安静耐性地在等阿厘想明白。”
“阿厘那么懂事,那么乖,那么听话,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一点时间跟外婆道别,跟外婆说说话,那可是陪着阿厘长大的外婆,外婆怎么会不明白阿厘的不舍。”
蓦地,她好像忽然给自己找到借口。
万般不舍地摸着盒子。
“对,我还没有跟外婆道别。”
太年轻的人
他总是不满足
固执地不愿停下
远行的脚步
望着高高的天
走了长长的路
忘了回头看
她有没有哭
月儿明风儿轻
可是你在敲打我的窗棂
听到这儿你就别担心
其实我过的还可以
月儿明风儿轻
你又可曾来过我的梦里
一定是你来时太小心
知道我睡得轻
……
睡的歌,哪个写的歌。
太让人心痛无奈。
“你们都要来看我好不好,在梦里,不要轻轻的,脚步重一点。我会照顾好自己,吃饱饱,穿暖和,好好画画,身体健康平安。”
沈箬不敢再看,看得越多,一点点愈合粘合的心脏又会被这个黑色的檀木盒子狠狠撕裂开。
明明这个盒子做得很精致,四个角一点都不锋利。
为什么只是看一眼,就能割裂心脏。
为什么要狠心地装着她的外婆。
为什么要把他她们祖孙分开。
可明明她也才25岁,就是个孩子,为什么都觉得她长大了……
她低下头去,双手捂着脸,“外婆,你怎么能不看我一眼就丢下阿厘,囡囡要怎么办。”
京伯棠脱下外套罩着她的头,起身下台阶,蹲在台阶前淋在雨中,轻柔小心处处的怜惜的卷起沈箬两只裤腿。
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呢。
皮子嫩的跟婴儿似的,从纽约赶回来腿上又是淤青又是结痂的血疤,明明这么娇娇软软,却在灵堂跪了两天,水做的似的眼泪一直掉不完。
这么善良,这么温柔,还这么好骗。
更是特别的好哄。
碘伏清洗着结痂的伤口,疼,她不受控的缩腿,从温柔的檀木香下的外套里抬头。
她觉得自己很不对,忽略掉京伯棠淋在雨中,只专注的看他黑发中的发心,他低头那样的低,隐约能看清他的发丝有多软。
“我第四次见过异性的发心。”她说。
京伯棠看她眼,没说什么,只是温柔的翘了翘嘴角,“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爸爸出门时,妈妈会给爸爸整理西装,叮嘱他开车小心,一路平安。妈妈出门时爸爸会蹲下给妈妈整理鞋子。运动鞋会重新拆了鞋带系紧,高跟鞋会确认跟有没有坏,并提醒小心。”
“妈妈常会拨爸爸发心的头发,就像这样……”
沈箬慢慢伸手,不带任何情绪的,仿若只是在重复回忆中的动作,拨了拨京伯棠的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