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伯父身居高位,每个决断都得慎重。
朝中情势未明,陛下春秋鼎盛,他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绑上任何一条船。
而方县令,没有方伯父,他不过一介县令,哪里能入得了皇子的眼?
两人本是同气连枝的关系,方县令却被虚无缥缈的利益蒙蔽双眼,没有考虑到方伯父的处境,实在是……一点混迹官场的天赋都没有。
听了他的话,方县令不仅没有灰心,眼中反而划过一丝亮光,“你说得有道理哇!闲职好、闲职好!”
他本来还以为当官轻松,谁知做了许久县令,才知道并非如此。
倒不如给他个闲职做做,每日去衙门点卯,处理点无足轻重的事情。
“那这样的话,你伯父应该不会骂我了吧?”方县令自顾自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未来或许要挨骂的事情。
方君寿温和地笑了笑,“爹,您想多了,骂……肯定少不了!”
弟弟不成器,做兄长的总要好好管教一番啊,再说,即便是闲职,亦身在官场,不敲打老实了,谁知道会闹出什么祸患来?
所以,方县令回京,“教导”一准儿少不了。
书房中又飘出了熟悉的哀叹,甚至比起之前还沉痛些,门口的长随呆了呆。
咦,公子不是在吗?老爷惹了什么事,连公子都没法帮他兜底?
很快,方县令就没空为此事哀叹了,原因无他,粮队口中所说的多股流民,断断续续地到了南江县城外。
临时搭建的一间间茅屋被流民塞满,姚韫真乔装打扮一番,跟着去安置流民。
康乐堂的谭大夫最先来安置的地方当值,流民之中不乏生病的小孩和老人,但总抢不过年轻力壮的男子。
姚韫真见状蹙眉,安排了一个捕快去帮谭大夫维持秩序。
“都排好,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病重的先看,病症较轻的按次序排,不准轻易插队。”
带刀的衙役喝骂几声,就医的茅草棚子内,总算有了个先后顺序。
她又安排了一个捕快留下,轻声叮嘱,“若谭大夫怀疑谁有传染的病症,就把那人带去咱们准备好的隔离棚子,待确认没有问题了再放出来。”
捕快点点头,“姚兄弟,我明白。”
交代好临时医馆这边的事,她便扭头去看了看施粥的情况。
方君寿在统筹协调,又有捕快衙役维持着秩序,总体还算得上井然,只是很多灾民的小腹微微隆起,连有些小孩子都是如此。
“这不是身怀有孕,据他们说,观音土吃多了便会如此。”方君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语气沉重地说。
姚韫真点点头,“看他们肚子隆起的程度,还能靠药物转圜一二。回头找谭大夫问问,看能不能给弄点便宜草药治治。”
贵的就算了,流民不知道还有多少,吃土的不在少数,唯有采用便宜的草药,方能保证最多人得到救治。
“嗯……这类草药衙门不好出资,就由方府出钱好了。”方君寿沉吟片刻。
姚韫真笑了笑,“好人都叫你一个人做了?我姚家也要分一杯羹,大家一人一半出钱吧。对了,登记簿子你可有瞧过?如今来了多少流民?”
方君寿:“好,一半就一半。我不曾去看过,趁这个机会,我们一块去瞧瞧?”
姚韫真微微颔首,同他一起去了登记流民数量的棚子,凡来南江县的流民,必得先到这登记过,领了牌子,才能放去别处领粥看病。
两人到棚子之时,还有许多流民在排队登记,多到甚至排出了棚子外头,一眼望去,满是面色哀戚的流民。
姚韫真叹了口气,“眼下我们去查看多半会添乱,不如留下来帮着登记一二,这样也好早早放他们去领粥果腹。”
方君寿欣然同意,二人火速加入了登记流民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