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须臾,提笔:
“先王与司徒契阔夷险,孤子相依,偏所眷属,义贯终始,情存岁寒。待为国士者乃立漆身之节,馈以一餐者便致扶轮之效,况其重于此乎?
孤子今日不应遣此,但见蔡遵道云:“司徒本无西归之心,深有悔过之意”,未知此语为虚为实。吉凶之理,想自图之。”
通意:‘孤子我无端招祸,都是你侯景背信弃义,蛇鼠两端,为黑獭不容,梁人不信。
况且一家性命都在我手,你侯景既不能南面称孤,反而受制于人,空背叛名,倒入如好好考虑,是选择灭族绝嗣还是归朝投降。
若降,倒可以给你豫州之地,能击退王思政,还能加官进爵,家人活命。
本来我高澄没必要说这些,不过是蔡遵道说你有悔过之意,自己好好考虑吧。’
揽过长文,高澄嘴角见笑,很是满意。
此时侍女入内更换烛火,便问:“什么时辰了?”
“禀大将军,已是丑时三刻!”
一听,周身那股锐气全然散去,掩口打了个哈欠,起身踱出议事厅。
夜风穿廊而过,带着几分凉意拂面,倒叫他神思稍醒。
推开门扉,满室烛火摇曳,映着空荡荡的锦榻。
缓步到床前,将丝绸锦衾揽入怀中,指尖抚过冰凉的缎面,紧了紧臂弯,将锦衾揉作一团贴在胸前,犹如拥着秦姝入眠。
翌日,车辕辘辘碾过宫道,高澄倚在高洋肩头还沉沉睡着。
望着兄长这般毫无防备的模样,唇角还挂着一串晶莹,高洋眸中泛起浅笑,直到车驾停了下来,仍不愿叫醒兄长。
一动不动,就似时间停在这一刻。
朝钟鸣响,高澄猛然惊醒,察觉唇角湿润,忙抽出方巾拭了拭嘴角。
瞥见高洋肩头水痕,盯着自己一动不动,面上掠过一丝尴尬,又用方巾帮着去擦,却越擦越显。
“算了,不细看也瞧不出”收起方巾,轻咳一声,躬身出了车驾。
满朝文武早早候在太极殿,这是高欢薨逝消息讣告后,高澄首次临朝。
随殿外黄门颤声长喝:“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丞相高澄入朝——”
高澄入殿时,已是衣冠正处,神色肃然,端目迎着皇帝目光,徐徐步入中央跪拜。
“臣澄恭请陛下圣安,伏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善见面容沉静如常,虚抬右手止住高澄行礼,急言道:“高卿孝期在身,国礼权且从简。”
待高澄起身肃立后,元善见继续说道:“高王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岂料天不假年。朕遥闻高王薨逝”说到此处,以袖微掩眼鼻,做出悲伤姿态。
“不胜悲悼”
高澄默然听着,已有朝臣上言:“高王已勒勋鼎鼐,伏惟陛下节哀顺变。”
都知道是惺惺作态,但都得配合着惺惺作态。高澄最厌弃,自身却又深谙其道。
“如今见高卿归朝,深慰朕心今日高澄入朝,正好授印承袭爵位,还望高卿能继高王先志,再建不世之功。”
正题已然引入,高澄立刻持板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