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们之中有好人和坏人,互相之间关系也有好有坏,他们互相说着话,表情都那么真实又鲜活灵动。
可我还是觉得,他们很奇怪。
这种奇怪是发自内心的,是直觉、是灵魂或者精神……我不知道。
可锦儿不一样。
锦儿总是笑着,白皮肤、大眼睛,眼里闪烁着吸引人的光芒,能下地了后像只小猫一样在我旁边打转儿,扒拉着我晒干的草药问这个问那个。
我不厌其烦地一一答了,然后惯常叮嘱她:“不要出门,你想走的话告诉我,我带你出去。”
“为什么你总以为我想走?”锦儿困惑地说:“我觉得这里很好。”
“被困在这里不难受吗,这里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
好像有一个词语即将脱口而出,但我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里没有自由!”
锦儿给我补上。
对,自由。
自由,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词语,也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说起。但是它如拔出草药时根上携带的泥土一样,说出口的时候显得那么自然,仿佛我曾经说过很多遍。
但我知道没有,我清楚地记得从小到大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在我平庸的人生中,我唯一能够称得上是优点的,就是说出去没人会相信的记忆力。
只要被我看到的东西,我都会铭记在心。
手上的动作顿住,锦儿在我耳边说着什么,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虚妄,一切声音都离我远去了。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但是依然觉得脑海中空空如也。
突然,锦儿惊呼一声,夺走我手中的柴刀:“哎呀!你发什么呆!划到手了!”
我猛地回过神来,低头,左手随意地抹了抹右手被划伤的地方——其实只有一道浅白的痕迹。
被刀锋划伤的地方,本应该流血的地方。
只有一道浅白色的压痕,稍纵即逝。
“这……”
女孩的大眼睛里闪过迷茫和怀疑,她懵懵地抓过我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怎……怎么……”
“我不会流血。”
我安静地看着她,有些探究。
五岁以前,我是生活在长安城内部的。
我没有父母,听城里人说,某一天某一位农夫在田间发现了襁褓中的我。
后来我吃百家饭长到五岁……再后来,我受伤以后不会流血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然后我就被赶到了长安城的边缘。
城里的人说我是怪物,说我是天降的灾星,说我迟早有一日会给所有人带来毁灭。
他们视我为不详,却又无法用证据佐证自己的猜想。于是所有人都抛弃了我。
我不恨他们,他们将我养大,已经足够好了。
可是锦儿。
她会不会像城里其他所有人一样,从此开始恐惧我、讨厌我?
但是锦儿没有。
锦儿愣愣地沉默了,然后兴奋地拍了拍手:“好酷啊!”
“酷?”
“对呀!”锦儿高兴地抱着我:“你不觉得很酷吗?而且不流血就不会受伤,这是多么棒的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