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李建国办公室的门,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李建国背对着门,正对着电脑屏幕吞云吐雾,烟灰缸里堆着七八个烟蒂,袅袅青烟在阳光里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听见脚步声,他转动皮质办公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藏着几分慌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李局,污染处理那边有进展了没有?”
张硕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瞥见李建国桌上倒扣着一张便签纸,边缘被反复揉搓得起了毛边。
李建国伸手摸向烟盒,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缩了回来,干咳两声:“那个…… 还在跟进。”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杂乱无章的节奏,“有些事,得耐心一点,张局……” 话音未落,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突然炸响,惊得两人同时一颤。
李建国抓起听筒的动作有些狼狈:“喂?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墙上的石灰还白,握着听筒的手剧烈颤抖,电话线在半空晃出虚影。 张硕本能地皱起眉。
“什、什么?火车站…… 爆炸了?”
李建国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
听筒里传来的电流杂音混着隐约的哭喊,顺着空气钻进张硕耳朵。
他感觉后颈的汗毛 “唰” 地竖了起来,三天前在炸药窝点闻到的刺鼻气味仿佛又萦绕在鼻尖。
李建国缓缓放下电话,喉结上下滚动了三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候车大厅,死了三个……”
他的话音被窗外骤然响起的警笛声撕裂,尖锐的鸣笛像是要穿透整栋大楼。
张硕盯着李建国衬衫第二颗错位扣进扣眼的纽扣,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新闻里说的 “晴转多云”,此刻窗外的天空却不知何时堆积起铅灰色的云层。
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张硕弯腰捡起散落的文件,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麻,就像上次在审讯室面对蛇哥时那样。
“现场情况?”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镇定,却在尾音处不可察觉地发颤。
李建国摸索着点燃一支烟,火苗在他颤抖的手指间明灭不定:“刚接到的消息,具体细节还不清楚。”
他伸手推过桌上皱巴巴的便签纸,上面潦草记着几个电话号码和 “火车站” 三个大字,“我正准备联系你……”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卷起楼道里的宣传页哗啦啦作响。
张硕想起昨夜张海正发来的短信,说追踪到炸药买家的手机号归属地就在火车站附近。
当时他忙着修改工业园方案,随手把这条消息划进了已读。
此刻那个未保存的号码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与洪昂雄办公室墙上的江安县地图重叠 —— 火车站,正好处于开发区与江安镇的交汇点。
“我得去现场。”
张硕抓起车钥匙,公文包随意甩在椅子上。李建国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掐灭香烟,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安全。”
这句话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单薄。
冲出办公楼时,雨点已经开始砸落。
张硕钻进车里,点火、挂挡、踩油门一气呵成。
后视镜里,李建国站在台阶上望着他的车,身影被雨幕拉得模糊不清。
车载广播突然插播紧急新闻,女播音员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据目击者称,爆炸发生时伴有刺眼的白光……”
张硕猛地关掉广播,雨刮器来回摆动,却怎么也刮不干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就像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车在积水的路面上疾驰,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张
硕的手机在副驾震动,是张海正发来的定位,后面跟着一串乱码。
他知道那是对方在暗示现场情况复杂,普通通话可能不安全。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前方路口亮起红灯,他一脚油门闯了过去。
远处,火车站方向腾起的黑烟冲破雨幕,在铅云下翻涌成狰狞的形状,仿佛一只张开獠牙的巨兽,正等着吞噬这个摇摇欲坠的县城。
张硕的车在距离火车站还有百米处被警戒线拦住,他跳下车,亮明身份后快速穿过乱作一团的人群。血腥味混着硝烟弥漫在空气中,候车大厅的玻璃幕墙碎成蜘蛛网状,地上散落着行李、衣物碎片,哭喊声、求救声此起彼伏。
张海正正指挥警员疏散人群,看到张硕赶来,立即迎上去:“情况比想象的糟,二次爆炸的隐患还没排除。”
张硕目光扫过现场,大声下令:“先把伤员转移到安全区,封锁周边道路,排查可疑人员!”
他目光迅速注意到候车厅角落有个黑色背包,表面沾着不明液体,立刻大声对着周边的排爆人员喊道:
“重点检查背包、行李!一个都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