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有魄力，也有分寸。”

“我喜欢你的性格。”

“既然案子已经步入正轨，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交个朋友？”

张硕看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没有立刻回应。

他余光扫过洪昂雄办公桌上的 “江安县五年经济规划” 台历 —— 自己负责的江安镇工业园区项目，正用红笔圈在重点栏里。

“洪书记误会了。”

他摸了摸鼻子：“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想跟你斗，我只是个搞刑侦出身的糙人，比起破案，更想把江安镇的工业园规划做好。”

“我没跟您说过吗？”

洪昂雄的手僵在半途，嘴角的笑纹却更深了：“哦，我知道，听说你想在江安镇搞‘政企共建产业园’嘛？想法是不错，但土地指标、税收政策……”

他拖长声音，指尖敲了敲台历，“这些可都得县里统筹。”

“所以才来跟您汇报。”

张硕从公文包抽出另一份文件，封面 “江安镇工业用地调整方案” 几个字烫着金字，“我打算把镇东头的旧砖厂改成标准化厂房，首期引进三家电子元件企业。”

他顿了顿，目光直直撞上洪昂雄的眼睛，“不过听说有人想把那块地留给‘关系户’做建材市场？”

办公室里的熏香突然变得刺鼻。

洪昂雄收回手，给自己重新斟了杯茶：“小张啊，江安县的盘子就这么大，你想搞工业，总得给其他同志留口汤喝。”

他指腹摩挲着杯沿：“年轻人要学会‘平衡’嘛。”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张硕的神经。

“平衡之道，我自然懂，比如城西爆炸案，洪书记只管在表彰会上露脸，后续抓人审案的脏活累活，我绝不抢功。”

洪昂雄的茶杯顿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张硕继续道：“但江安镇的工业园，是我向上面立下的军令状。”

“这里的老百姓，等不起‘平衡’。”

洪昂雄盯着照，他突然伸手握住张硕的手腕，掌心的老茧擦过对方袖口：“既然你这么坚持，县里可以特事特办。”

“但有三个条件：第一，产业园税收五五分成；第二，入驻企业必须过我的招商筛子；第三……”

他指了指档案袋，“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张硕抽回手，将照片小心收进钱包：“前两条可以商量，第三条 ——” 他站起身整理西装：“洪书记应该知道，我这人记性不好，尤其记不住无关紧要的事。”

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补充：

“至于江安镇的经济规划，我希望能像这壶茶一样 ——” 他指了指洪昂雄的紫砂壶，“清澈见底，没有沉渣。”

洪昂雄望着年轻人的背影，忽然哈哈大笑。

他拿起张硕留下的工业园方案，在 “政企共建” 四个字上画了个圈，又在旁边批注：“可试点，需可控”。

窗外，江安镇的方向传来挖掘机的轰鸣，他摸出手机给秘书打电话：“把建材市场的规划案撤了，给张硕的工业园让路…… 对，就说是县里支持青年干部创新。”

挂断电话，他重新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

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紫砂壶，他忽然想起张硕最后那句话，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 这个年轻人，终究不是池中之物。但至少现在，他们在江安县的棋盘上，暂时找到了各自的位置。

……

暮春的阳光透过发改局斑驳的玻璃幕墙，在走廊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

张硕踩着这明暗交错的纹路，往发改局的办公室走去。

刚与洪昂雄完成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此刻太阳穴还隐隐发胀，公文包里装着的工业园规划方案仿佛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