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十点,在市医院会议室的气压低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君凌端坐在长桌首位,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的冰裂纹。
张恪然的目光数次扫过他面前的牛皮纸袋,封口处的火漆印带着新拆封的毛边,那是今早刚从市监局加急送来的药品检验报告。
卫生局局长周康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喉结像卡了枚鸡蛋般上下滚动,每隔三十秒就会偷瞄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张院长,”
君凌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手术刀,
“昨天在药房看到的温度超标药品,整改得如何了?”
张恪然的白大褂下闪过一丝颤抖,他注意到君凌身后的杨墨正握着钢笔,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墨迹在纸面洇出细小的墨点,如同此刻他狂跳的心脏。
“已、已经联系厂商检修”
张恪然的声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声中他瞥见周康猛地低头喝水,玻璃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君凌沉默地打开牛皮纸袋,抽出那份标注着“不合格”的检验报告。
张恪然视力极好,远远就看见三个字被红笔圈得醒目,旁边附着的照片里,正是昨天那盒磨损生产日期的降压药。
“市医院近三个月采购的自费药,”
君凌的手指划过报告数据。
“进货价平均高出市场价23,这个差价,张院长能解释一下吗?”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动文件声,张恪然感觉有人在踢自己的椅子——是心血管科副院长,他今早刚把几箱来历不明的药品转移到地下室。
周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忙脚乱中碰倒了水杯。
“周局长身体不适?”
君凌的目光扫过湿了一片的桌布,
“还是说,对市医院的采购流程有什么补充说明?”
“我我们正在自查”
张恪然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君凌抬手打断他,转头看向杨墨:
“念一下患者投诉记录。”
杨墨的声音清晰冷静,像台精准运转的机器:
“市医院收到药品相关投诉76起,其中32起涉及价格虚高,19起怀疑为假药”
张恪然的后背重重贴在椅背上,冷汗浸透的衬衫黏在皮肤上。
君凌用手重重敲了敲桌面,惊得他浑身一颤。
会议室的寂静被君凌拍桌的声响撕裂,茶杯里的茶水震出涟漪,张恪然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裤腿。
君凌的目光扫过低头噤声的众人,注意到呼吸科主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药剂科主任的眼镜滑到鼻尖却不敢抬手去扶。
“十七位患者投诉假药,”
他的声音像冰锥凿进众人脊柱,
“四十三位质疑价格虚高,你们当这些数字是儿戏?”
“既然你们‘不知道’,”
君凌抓起桌上的整改通知书,纸张在指间发出脆响,
“那就从今天起,市医院所有药品采购、库存、数据全部接入市监管平台。”
有人试图开口辩解,被君凌抬手制止:
“我不想听解释,只看结果。”
“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