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况,一定有情况。”梁凤嫣托着下巴,眼神落在明非墨身上,皱着眉兀自沉思,末了,抬腿换了一边,神情严肃。“我进来你就一直在傻笑。”
“你今晚有空吗?下班了请你吃饭。”明非墨回味着昨晚的温情,笑容愈发灿烂,叩手敲了敲桌子,语气愉悦:“庆功宴。”
闻言,梁凤嫣眼眸一亮,起了兴致,赶忙挺直背坐好,摆手道:“不急,先跟我聊聊,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咳。”她满脸笑意地咳嗽了一声,一五一十地把过程给她讲述了一遍。
梁凤嫣的表情逐渐从好奇转为失落,恹恹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她目光幽怨。
“所以,你们情到浓时就只是单纯的抱着,什么也没干?”亏她还帮忙准备一河的花灯,用烟花点燃气氛,结果就这么被她白白浪费掉了。
“嗯。”明非墨说起并不感到后悔,她撇着嘴,蹙眉思量了片晌,试着换了一种表达方法,让她理解自己的想法:“我不想我们第一次就…就在外面,感觉不太尊重她。”
以梁凤嫣的性子确实想不到她这层,她在脑海里假设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和杨芸两个人躺在床上彼此相敬如宾,不如让她憋死算了。
她不得不对明非墨的毅力感到佩服:“二十世纪能有你这么纯情的女人,真是罕见。”
明非墨对她的调侃笑而不语,低头签完最后一张文件,盖上钢笔的笔帽放到一边,方才抬眼看向她:“好了,话说回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晚上没空,不过现在可以。正好,一起下楼吃个午饭?”梁凤嫣歪着头答道。
明非墨微微颔首:“你决定。”
她们就近去了明氏楼下的一家西餐厅,纯西式的装潢,暗红色的墙纸配上昏黄的壁灯,让人在烈日当空的午时同样能感觉到夜晚的风情。
明非墨点完餐,一回来就看见梁凤嫣拿叉子戳着桌上的玫瑰发呆。
“怎么一坐下就愁眉苦脸的。”红酒率先送上来,她说着,倒了一小杯推到她面前。
梁凤嫣端起高脚酒杯,仰着头一饮而尽,从她手里抢过酒瓶,又灌满了一杯,在手中轻轻摇晃,垂眸盯着面上旋转的漩涡,眼神哀怨:“还不是我爹,为了阻止我和杨芸见面,想让我趁着日本没打进来,跟着大队护送一批军火到重庆去。”
明非墨这次难得站在了梁烨那边,杨芸在战争蓄势待发的时间节点,以如此招摇的方式出现在上海滩上,背后的身份一定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她斟酌了许久,开口劝说道:“出去见识一下总不亏,况且我觉得她……”
“打住,我都没有说你小妈了,你也别说我。”梁凤嫣从小和她一同长大的,她微微张开嘴她都能猜到接下来会说的话。
“你先顺着他点,等时间长了他自然会接受的。你要是越是忤逆他的话,他越会认为你和杨芸在一起准没好结果。”明非墨扬起唇,对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感到无奈,怕惹得她不高兴,只好转了话锋,理性的替她分析。“再言,重庆是山城,你平日里不是最钟意游山玩水了吗?”
她点了点头,许多话都说到她心坎里去了,“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反正左右你都不亏,多考虑几天,想清楚后做抉择也不迟。”明非墨瞥了她一眼,相信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拿银刀慢慢切开一块牛排,送入嘴里,举起酒杯小抿了一口。
梁凤嫣欣然接受了她的提议,碰杯恭祝她和闻攸妍终于走在了一起,吃着酒唠了点小话,乐乐呵呵地用完了这餐饭。从西餐厅出来,离明氏还有一段路,梁凤嫣陪着她散步回去,目送着她进门,适才坐车回到梁府休息。
“霖霖,你在这儿走来走去做什么?”明非墨一上楼,便瞧见闻霖霖在她办公室门口反复踱步,出声问她道。
闻霖霖倏地停了下来,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冲上去握住她的手,眼角处急出了泪水:“姐姐她发烧了,一个早上迟迟不退,唐姨打电话来叫你赶快回家。”
“下午的会你转告柳煜峰让他主持。”她脸色一变,瞬间敛去笑意,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匆匆走了。
明非墨没有打扰张平治午休,进门轻手轻脚地拿了钥匙,顶着毒辣的太阳,自己开车赶回明宅。她把车停在别墅前,车门都没来得及关,大步流星地上去探望闻攸妍的情况。
唐惠端着药碗静悄悄地从卧房内出来,见她风风火火的赶来,回头看了眼里面的情况,轻轻关上门,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到楼梯口说话。
“小妈她好点了吗?”明非墨压低了声音问她,眉眼间写满了着急。
“还烧着,刚刚吃了药睡过去。”说起这件事唐惠就觉得生气,昨天她们大半晚的敲门,她从隔壁工人房出来,挑灯一看,原是两个人忘带钥匙,全身湿淋淋的站在门口,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连地上都跟着积起了水。
她和明非墨之间的关系持续了二十多年,早已亲如祖孙,教训起她来也毫不手软,抬手狠狠敲了敲她的头,道:“你们昨晚究竟去哪儿了,害得九太太受了那么严重的风寒。”
“都怪我不好。”明非墨揉着后脑勺,自责地低下头,情绪消沉。
唐惠见状,不好再出言怪罪她,放柔了语气安抚她道:“行了,现在说这些没用了,你跟我下去煮点驱寒的汤药来治病比较实在。”
她抿紧唇瓣,乖乖地随着她下楼去厨房。唐惠说是这么说,可不敢让她真的沾水做菜,一个人把食材收集好堆在一起,一一洗干净削了皮放进盆里。
“殷叔来过了没?他怎么说?”明非墨则在一旁找了张凳子坐下,看着她得心应手地切好时蔬水果,烧着柴火,把它们按量分好丢进锅里慢火烹起。
唐惠捡了一些提味的香料撒进去,向她转达殷品涂说过的话:“他说九太太的身体年轻的时候挥霍过度,现在上了一点年纪不复以前,经不住折腾,很容易生病,需要她平时多加调养才行。”
“我要上去看看她。”明非墨听着,心里担忧她的病情,坐立难安地几欲起身。
唐惠余光睨见,加紧做完手头上的事,取了围裙走过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厉声喝道:“不行,你留在这儿看住火,我得去药房一趟,按殷医生给的方子抓几副药,熬来给她擦在身上祛湿。”
明非墨只好作罢,接过她手里的蒲扇,蹲在厨房里熬汤等着她回来。
天空暗了下来,乌云占据了月亮的位置,聚集在一块层层相叠,半晌,闪电极速而过,雷声作响,气温骤降,雨水延绵不绝地落了下来。
唐惠垫脚关上窗户,回身点燃屋内的暖炉,跟明非墨打了声招呼,下去准备一会儿擦身的热药汤。
明非墨扶着闻攸妍徐徐起身,靠在怀里吃了几口东西,难受地别过头去。她拿汤匙舀了一勺滋养的热汤,放在唇前轻轻吹凉,递到她嘴边,却被她再次躲开。
“小妈,再吃点吧。你这样会受不住的。”明非墨轻言细语地诱哄着,闻攸妍锁紧眉头,逼着自己又喝了三两口汤,无力地推开勺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碗放到床柜上,动作轻柔地搂着她重新躺下。唐惠搭着毛巾打了水上来,明非墨抬眼看见,忙招手唤她过来,把剩了汤水的碗交给她。
“唐姨你把盆子放在那里吧,我来就行了。”
她将唐惠差遣出去,拿毛巾浸在药汤里,拧的半干,到床上先替她擦去脸颊的汗珠,见闻攸妍面色有所好转,伸手去解开她丝绸睡衣的纽扣,露出里面白嫩的肌肤。
明非墨换了一趟水过来,不含任何杂念地摊开毛巾捂去她身上的热汗,小心翼翼地抹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如此反反复复。黏腻的感觉随着她的擦拭消散,闻攸妍睫毛微微颤动,混沌的思绪裂开了一道小缝,眯开眼睛渐渐转醒,入眼即是她专注地照顾着自己的神情,动了动唇,心口涌上一股暖意。
“小墨……”她只能轻微地发出嘶哑的声音,话音刚落,察觉到喉咙处传来一阵火辣的刺痛感,疼得生理性地溢出了一点眼泪。
“我在。”闻声,明非墨连忙停住手上的动作,怕她二次着凉,拉起被褥盖在她敞开的衣服上,挪了挪身体坐到床头,垂下眼睑,满脸关切地望着她:“小妈,好点了吗?”
闻攸妍小幅度地摇头,继而痛苦地阖上了眼睛,尾指虚虚地勾住她的手不肯松开:“别走……”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明非墨怜爱地撩开黏在她额上的头发,俯下身去,温柔地吻在她的眉心,牵着她的手,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