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正上去讲手帕捡起来收入香囊,尴尬笑道:“家母不能辨色,本官与家母一样不能辩色,缤纷色彩在本官看来,只有白灰两色而已,这荷花手帕是家母去世前所绣,家母将这帕子赐给本官,是想让本官做个如荷花般高洁的好官。这帕子做工少有,让诸位见笑了。”
他这样尴尬的解释了一大堆,兵部尚书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调侃的有些过了,他忙抱拳道:“冒犯高大人了,失礼失礼。”
“无妨。”高清正将香囊收入袖中,对楚安澜跪拜道:“扫了大家的兴,请陛下恕罪。”
楚安澜神色已恢复正常,他看向魏贵人:“你宫里的人,没教好啊。”
魏贵人忙跪下请罪,楚安澜道:“宫里难得办场宫宴,一个两个的为这些许小事下跪,倒是太过较真了。都起来吧。”
高清正和魏贵人忙起身回到自己座位,楚安澜现在神色语气都很平静,但高清正脑子里却是帕子调出来,他下意识看向楚安澜时,楚安澜眼带杀意的样子。
高清正穿着沾了酒的袍子坐在宴席上,也不敢说要去换衣服。
谢清啼看他因为心虚而惶恐过度的样子,心中暗道:高清正你个二愣子,这帕子不是早就销毁了吗,你留着这东西是要害死长姐吗?
谢清依强装镇静,楚安澜看不出喜怒,魏贵人事不关己般赏席间歌舞,品眼前美食。
众人各有心思,但直到宴席结束,楚安澜都似信了高清正那番话一般,没有再表现出一丝不快。
宴席结束,回到府里的谢清啼心中十分不安,他一夜未睡,就怕自己刚闭眼,就听到宫里传了谢清依出事的消息。
天亮之后,谢清啼正常去上早朝,在下朝出宫后,他像做过很多次那般步行恢复,有个赶路的人撞到了他。
谢清啼收好那人撞到他时顺手塞给他的短笺,回府后看完短笺上的内容,谢清啼心里如坠巨石:楚安澜见了太医院的孙太医,让孙太医参照张仁死后留下的手札,尽快调试出一种能让人看似自然死亡的毒药。
楚安澜会对谢清依下手,这事在谢清啼意料之中,但真的确认了这件事,他终究还是心中沉重。
点着火折子烧掉短笺,他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心中生出痛苦:终究是要走这一步吗?
是夜,厚重乌云遮住了太阳,夜空中如泼了墨一般,一点星子的微光都透不出。
经过这么多年的事情,楚安澜安插到谢府监视的暗卫已只剩两人而已,这样做一方面是需要暗卫做的事太多,匀不出太多人到这里,二来是经过这么多事,楚安澜对谢清啼早已没了八年前那种怀疑的心思。
现在派两个暗卫守在谢府,除了这么多年已习惯知道谢清啼的一举一动,需要有人记下上报的原因,更多的考量是想有人护着谢清啼。
半夜时分,今日负责守护,或者说监视谢府的是暗卫十九和三十六。
谢清啼的院子外有一处曲水流觞桥,两人本来如往日那般,隐在暗处监视着谢清啼的院子,但那拱桥附近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十九低声道:“你去看看,我守着大人。”
“好。”
三十六离开后,谢清啼的房间门被轻声打开,一身黑衣的谢清啼在十九的眼皮子地下出了院子,又避开三十六可能经过的地方,出了谢府往平安医馆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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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是楚安澜生辰,宫中未大规模操办此事,但一场宴席是少不了的。
好在这场宴席不似中秋宴那样除了让人扫兴的插曲,宴席从开始到结束,都十分顺利。
宴席结束,谢清啼没多停留就回了谢府,但刚回谢府不久,就听十九来报:“大人,宫里出事了!”
谢清啼被他一嗓子唬的惊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御林军统领赵慕伙同兵部左萍闯宫挟持了陛下,现下宫中已经乱了!”
“备马!”谢清啼将腰牌丢给十九:“让洪亚速速带人进城。”
洪亚是京郊大营主将,是谢清啼这几年带出来的人,算得上他的心腹。
谢清啼策马闯入皇宫,赵慕的人拦住了他,谢清啼厉声道:“赵慕,陛下待你不薄,你敢犯上作乱。你的命不要了?你赵家上百口人的命不要了?”
“谢大人,我的父兄叔伯,皆死在和猥国人对战的时候,家中只有一个弟弟,算得上有些本领,就做了暮山侯的亲兵,但暮山侯被定青山的人所杀时,他也死了,暮山侯的头颅被悬挂于城外一月,他的头颅,则在暮山侯身死时,就被定青山的军马铁蹄碾成了肉泥。”
赵慕言下之意,至亲之人皆死,就算今日不能成事,就算被楚安澜判下诛九族的重罪,他也不在乎了。
谢清啼劝道:“遭此不幸,你该恨的不是猥国人,是定青山吗,为何反而将矛头对准陛下?”
“那我要问问大人,若不是陛下这么多年提防东山王,一心想削弱东山王的势力,何至于让东境变成了百姓困苦兵士无用的贫瘠之地?若不是他一心削弱东山王势力,东山王何至于连区区猥国人都拦不住,若不是百姓活不下去,何至于有大波人做了山匪贼寇?”
谢清啼还未说话,赵慕又冷笑道:“若不是陛下的暗卫毒杀了安居南境的萧王爷,萧沉靖怎会造反?南境怎会沦落到如今境地?”
赵慕此人寡言少语,却未曾想,他心中早已埋下这许多想法,这许多想法倾吐而出时,竟如能言善辩的辨士一般,字字连珠,连谢清啼插话打断的机会都不留。
谢清啼说:“毒杀南境王之事,只是传言。”
“是不是传言,陛下心知肚明。”赵慕冷哼一声:“微臣挟持陛下,不是为了谋取皇位,也不是为了报复陛下。微臣这样做,不过是要陛下退位让贤,以平东山王怒火,若陛下同意退位让贤,微臣原亲自带兵和定青山决一死战。”
他既然意不在楚安澜性命,楚安澜如今想必被他拘在宫中:“陛下如今何在?”
“暂时被囚在他的寝殿里。”赵慕冷笑:“我说了,我无意于他的性命,只要他退位让贤,平复东山王怒火,我自不会伤他分毫。”
“让你的人让开,我要进宫,确保陛下无虞。”
“别了吧。”赵慕道:“左萍将军守在陛下左右,不必劳谢大人打驾。”
谢清啼冷声道:“让开。”
“大人。”赵慕抬手,身后诸人齐齐亮出兵刃:“大人,你退过西戎军,杀过北周将,连杀了我父兄的猥国人也是你退的。我敬重你累累战功在身,不愿与你为敌,但今日与我站在一处的人太多,你今日并无得胜的可能。”
谢清啼抽出腰间长剑:“既如此,无需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