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大靖战事四起山河飘摇，新派去东境的将领经验不够，对抗定青山之事的主控权，已渐渐落入东山王之手。

楚安澜如今已对沈白山无可奈何了。

谢清啼明白这局势，楚安澜如何不明白？

楚安澜说完这话，又道：“黄复实在无用，对沈白山一点制衡的作用都不能起到。”

谢清啼垂下眸子：“黄复出身寒微，虽颇有些领兵打仗的本事，但此人志气低，骨子里却对位高者有去不了的敬畏，东山王毕竟是异王，黄复在和东山王相处中忍不住软了骨头，令东山王将主导权慢慢夺了过去，也是情理之中。”

楚安澜中指食指交替轻敲桌面，眼中慢慢聚拢起了些杀意：“两年时间，都除不掉山匪出身的定青山。是真的除不掉，还是沈白山和定青山勾结，想趁乱消耗我大靖兵力……沈白山……”

这念头楚安澜早已有了，只是从东境传来的军报来看，沈白山的人和定青山的人交锋时，并不是玩玩花架子，做做假功夫。

这两方屡次交战，无不是以血流成河的真刀实战惨状而收场。

因为这样，楚安澜才数次生出这猜测，又数次留下了沈白山的命。

现在楚安澜再提此事，杀意已比前几次都重：“沈白山当年随父皇南征北战，如今却被一支山匪出身的散兵吊了两年，也许，沈白山真的有疑心，若是这样，沈白山就留不得了。”

“陛下，”谢清啼蹙眉道：“微臣在东境时，确实见到东境山匪盘踞各处，实力非同小觑。沈白山这许多年，在操练兵士之事上多有懈怠，暮山侯被定青山的人杀害，他带领的兵力也折损了十之有三。东境能用的兵力，确实算不上强盛，但就算如此，还要拨出一部分守在沿海各关要之处，以防猥国人趁势入侵。”

“猥国如今起了内乱，短时间内不会打东境的主意。”怀疑谢清啼和沈白山有勾结的想法一闪而过，就被楚安澜压下了，谢清啼为了大靖，为了自己早些年的那些折磨，早已成了风烛残烛一般，时至今日，他还怎会和沈白山勾结算计自己？

他只有谢清依和楚钧照两个亲人，但楚钧照被立为太子，这整个天下，日后都是楚钧照的，都是他谢清啼的血脉外甥的。

他若与沈白山勾结作乱大靖，所图为何呢？

这根本说不通啊，楚安澜暗笑自己多疑，道“你的意思，沈白山动不得？”

“沈白山动不得，但黄复确实该换下来了。”

“你有人选？”

谢清啼道：“暮山侯楚全镇，这些年都跟着诚王一起，在我这里学用兵之术，他在这方面颇有些天赋，或许可派他去东境，给黄复些底气和助力。”

暮山侯死后，他唯一的世子楚全镇就继承了他的侯爵封号，这些年他同谢清啼亲近，楚安澜对他随谢清啼学习兵法之事也是默许的。

若谢清啼能教好他，他日后也能成楚钧照的一个好助力。

如今谢清啼提起楚全镇，楚安澜才想到这个被自己忽略的侄子：“楚全镇今年十九岁了，是该到战场上历练历练了。”

楚安澜以为楚全镇跟着谢清啼学了几年兵法，骨子里又流着楚家的血，怎料楚全镇刚到东境半年，就被在和定青山的一场对战中，被他的副将重伤于马下。

沈白山亲自带人闯入战场，却连楚全镇的尸身都没夺回来。

定青山将楚全镇的人头割下来挂在占领的东城城门处，待一月后头颅腐坏的不成样子，才被他们取下来做了盛放花泥的坛子。

东山王再度上书，让楚安澜答应此前所请，楚安澜再度回绝，东山王一怒之下，竟和定青山达成协议，兵分两路往京城进攻。

东山王起事的名头，是皇帝不仁，施苛政于东境，使东境民不聊生匪寇四起。

东山王斩杀了楚安澜派去谈判的官吏，改了此前所请之事，并说若楚安澜想要他退兵，需答应之前所请，还需下罪己诏，将皇位让与贤明君主。

楚安澜大怒，但东山王和定青山的军队无人可挡，势如破竹般往京城攻入。

这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虽因战事纷乱，楚安澜无心大肆庆贺佳节，但谢清依还是受楚安澜吩咐，主事办了场中秋宴。

中秋宴君臣同乐，像高清正这样的重臣自然在参加宴席的宾客之列，楚安澜后宫现有的人不多，除了谢清依，就是前些日子被楚安澜临幸后有了身孕，被楚安澜升了位分的魏贵人。

自楚安澜派了有资历又老成持重的宫中老人时时提醒约束魏贵人至今，已有数年时间。

这数年的时间，早将为了给兄长报仇，敢在御花园行刺谢清啼的冒失魏才人，磨成如今知进退懂分寸的魏贵人。

因为战事，宫里很久都没有这样的宴会了，魏贵人家乡有一种桂花糯米酒很有名，魏贵人未入宫时曾经很喜爱这种酒，所以就跟师傅学了这酒的酿制之法。

在知道宫中时隔许久要办中秋宴时，魏贵人早早就带着一众宫娥宫监酿制桂花糯米酒。

如今酒液酿好，宴会也顺利举办，魏贵人让宫娥将自己酿的酒分发至众人，以体现出点宫中主子和众臣共乐的意思。

但分发酒液的宫娥在给高清正斟酒时，竟然手中一滑，将手中的一坛酒尽数倒在了高清正的官袍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在这种场合犯这种错误，就算当即被拖出去打死都不为过，那宫娥似乎被吓坏了，她带着哭腔认罪，又手忙脚乱的去擦高清正衣袍上的酒液。

高清正慌忙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宫娥在擦拭他的官袍时，指甲勾上高清正腰间香囊，香囊被勾下来，又被那宫娥下意识甩手的动作甩到了大殿中间的地面上。

香囊不知何时被解开了口部的抽绳，香囊落下的时候，里面一方绣着双色荷花的帕子落了出来。

兵部尚书是个眼神贼好，但嘴巴也贼快的汉子，他看高清正紧张尴尬的样子，自认机智的缓解这尴尬的氛围：“哈哈哈哈，据说琴棋书画四技艺，高尚书精通前三种，原来传闻是真的，高尚书可能不仅对作画无感，大概对赏画尚美的事情也不擅长吧。”

楚安澜看着那只有白红二色丝线修成的荷花，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兵部尚书没注意到楚安澜的脸色，兀自哈哈笑着说：“瞅瞅高尚书宝贝一样收着的荷花，哪有人把花瓣一半绣成白色，一半绣成红色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