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汋京依旧平静,只是宫中传出隐秘消息,天子龙体抱恙,只允许玉殊公主觐见传话。
瑞帝这场病或许是早有预兆,因此召回顾北溟,并诏告天下,顾北溟当初投雍实则是诈降之计,如今归朝,依旧委以重任,与沈季螭分掌御前军及京中守卫。
顾宅侧门外,一队又一队穿着新衣裳的仆人走过,清洗顾宅的外墙,洒扫门外的巷子。
斜径巷的银杏树有落叶不时飘落。
树下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趴在树干上,频频回头,呆滞的眼神中透着思忖之色,嘴里自娱自乐地念叨着什么。
“一个动,两个动……白墙不动、青瓦不动。”
忽然,有梳着麻花辫子的小女孩手里高举着一串冰糖葫芦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八叔!八叔!”
银杏树下的顾家第十子顾继德喜笑颜开,问道:“你陪我玩木头人吗?”
“八叔,还玩什么木头人呀?四姑姑要去见十一叔呢!”
“十一?”
顾继德闻言疑惑。
他掰着指头数着,喃喃道:“我有两个弟弟,九弟、十弟,咦?大哥,二哥……”
数来数去,十根手指头都点过了,他揉了揉眼,愈发不解。
“我有十一弟吗?”
“你只有这一个弟弟啦!”
小女孩做了个鬼脸,表示顾继德别的弟弟都死光了。
顾继德遂不在意,问道:“那他玩木头人吗?”
“八叔笨死了,不与你说。”
小女孩气得跺脚,不再理会顾继德,转身跑回顾家大宅。
随着她的视线,能看到顾宅侧门处列着一排排气势不凡的守卫;大堂处等侯接见的官员比肩接踵;二堂上正有人在悬挂起“忠贯日月”的牌匾;跑进内宅,正有下人在收拾东厢的院子。
“都仔细些,这可是十一公子回来要住的。”
小女孩子不知十一叔到底有什么能耐,只知近来祖父很重视十一叔,这决定了他在家中的地位。
视线再拉远,后侧门处,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顾宅。
车厢中,顾采薇怀抱着陆安然,始终目泛思索之色。
有时她也会看向长街外,见摊铺行人如故,而酒肆茶馆间许多衣着华丽之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的想必是近日天下许多异人失去能耐之事。
此刻的汋京城表面虽然平静,但暗潮汹涌,连天下局势也在酝酿着一场大变动。
“四娘,到了。”
车厢外响起车夫的声音,顾四娘回过神来,下了马车,看了一眼门楣上“裴府”的字样,被从侧门引入内。
而就在不远处,求见裴无垢的官员正排成长龙。
裴家人口少,院子也不大。
才进门,裴念便赶出来相迎。
“四娘。”
“还不改口?”顾采薇笑语了一句,问道:“十一郎呢?”
“他……没回汋京。”
顾采薇一愣,问道:“为何?”
“四娘进来说吧。”
两人往里走去,进了裴念的屋子,放眼看去,墙上挂的是剑与弓,架子上堆的是各种书籍,完全看不出是女子闺阁。
桌案上摆着一叠红色的官袍,上面压着一块令牌,牌子上雕刻着一只凶猛的狴犴。
“我听说了。”
顾采薇扫了眼那令牌,道:“还得恭喜你,要出任开平司北镇抚使了,虽名为镇抚,实则是让你全权掌握开平司吧?”
“是。”
裴念没有否认,目光却看着窗外。
她依旧像过去一样志气高远,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柔情与牵挂。
“我本不打算回来,但顾经年说,他想看到实现我的抱负。”
“那他呢?”顾采薇问道,“他为何不回来?”
“他懒得回。”
“懒?”
“是啊。”裴念莫名地笑了笑,像是觉得有趣,道:“真就这么简单。”
顾采薇脸色郑重了几分,道:“眼下不是闹的时候,你们也知道,顾家、裴家联姻在即……”
放在以前,顾家、裴家确实没什么交情,但现在,顾北溟、裴无垢想要联手颠覆瑞国江山,联姻就成了非常有必要的一件事。
不仅关乎于两家人之间的信任,还牵扯到双方的势力。
而顾经年、裴念两人既已相许,这本是喜上加喜之事。
没想到,裴念竟是摇了摇头。
“顾经年并不想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