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朝廷会派来更多援军,这样,他就不用冒险带着玉门关的精锐去送死。
毕竟玉门关是河西走廊的咽喉,一旦精锐尽失,玉门关失守,整个河西地区都将陷入危机。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然而,被执失雅直接点出自己的小心思,裴禄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好像自己的想法是如此自私、卑劣。
“既然知道,何必多问?”
裴禄存冷声问道。
而执失雅轻声道:“因为我父亲也曾是降将。”
裴禄存心里在想什么,她最清楚不过。
但是,裴禄存想错了。
望着裴禄存紧绷的侧脸,执失雅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她太明白这位三叔的顾虑了,降将的身份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二十多年来始终桎梏着他。
在裴禄存的认知里,皇帝的恩宠如同高悬的利剑,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他将玉门关视作立身之本,每一块砖石都倾注着他的心血,因为他深知,一旦玉门关有失,不仅是辜负圣恩,更是将家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裴禄存错了。
他低估了皇帝赢世民的胸襟,也低估了当今朝堂的局势。
二十多年过去,当年那些弹劾“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老臣早已凋零,新生代官员更看重实际功绩。
裴家兄弟镇守边关多年,玉门关固若金汤,河西走廊寸土未失。
这些实打实的政绩,早已让阿史那这个姓氏成为过去式。
皇帝既然敢将河西走廊的咽喉要道托付给他们,便从未真正将他们当作外人。
而更重要的是,裴禄存也低估了李北玄。
在执失雅心中,自己的夫君虽年轻,却有着远超常人的谋略与胆识。
能带着区区几千守军,硬生生在五万敌军的围攻下坚守至今,这份能耐,放眼整个武朝都找不出几个。
若能与玉门关的一万精锐里应外合,胜负尚未可知。
她明白,裴禄存的谨慎源于过往的经历,但有时候,太过小心翼翼反而会错失良机。
安西若破,玉门关独木难支,到那时就算保存了精锐,又有何用?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玉门关的确重要。但安西若破,西域商路断绝,吐蕃、波斯联军必将长驱直入。到那时,玉门关孤立无援,守得住吗?”
执失雅的声音突然放软,“三叔,你在玉门关这三年,修缮城墙、囤积粮草、训练士卒,难道只是为了保一座空城?”
裴禄存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郡主,你不懂。”
玉门关是裴禄存的命。
当年裴禄存弃暗投明,陛下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守住玉门关,就是守住朕的西大门。”
李北玄曾写过一首太守行。
裴禄存很喜欢其中的尾联。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裴禄存什么都不在乎,他只在乎玉门关。
若是把一万人都折在这儿,他没办法向赢世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