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点生产,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整个红袍军上层全数忙碌起来。
民部,监察部,启蒙法东昌府渐渐有了日头。
徐白海勒住胯下躁动的老马,汗水顺着年轻却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黄泥上,瞬间没了踪影。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触到的是风尘,更是那份由魏里长亲授、墨迹仿佛还带着兵部火漆余温的委任令卷轴。
身后,年迈的黄公辅座下马匹喷着粗重的响鼻,这位素来沉稳的实干家,眉宇间也压着千钧重担。
再往后,是监察部、启蒙法精干吏员组成的马队,卷起漫天黄尘。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这东昌府,一个并非红袍军根基所在,却承载着魏昶君试刀需择硬木深意的地方。
东昌府衙临时征用的议事厅里,空气沉闷凝滞。
他们熟悉了千百遍的山东舆图铺展在粗木案上,青州府那一片被朱砂醒目圈出,似一团燃烧的火。
徐白海的手指却越过那团炽热,坚定地戳在偏西一隅。
“黄老,东昌。”
就四个字,眼底却坚定的难以想象。
黄公辅捻着修剪整齐的胡须,目光锐利。
“白海,莫要年轻气盛,青州乃我红袍根本之地,父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民心如火,推行新政如顺水推舟。”
“何故舍易求难,偏选这东昌?”
他手指划过舆图。
“此地昔日田亩兼并尤烈,缙绅豪强盘根错节,前朝余孽亦在劳改,民风亦非全然归附,纵然是在咱红袍军治理下成了山东商业之核心,可要说集体生产,怕是有些麻烦。”
“百姓才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估摸着还在想多存点粮食,这时候去说。”
“新政第一刀砍在此处,若卷了刃”
“正是要它硬!”
徐白海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砸在沉滞的空气里。
“里长令我等试刀,若只在青州自家园圃里裁花修草,如何知此新犁能否垦遍九州板结之土?”
他迎上这位年迈的老官吏审视的目光,毫无闪避。
“东昌府,豪强初定,旧吏尚存,百姓三五年前惯受盘剥,且多商户,畏威未必怀德,新政若能在此生根发芽,破土而出,那才是真金火炼,才敢说一句可推天下,不至只在青州暖房开花。”
黄公辅沉默片刻,目光在舆图上东昌府与徐白海坚毅的面庞之间来回逡巡。
良久,捻须的手指一顿,长长吁出一口气,那叹息里裹着沉甸甸的审慎与决断。
“也罢,这第一块硬骨头,就啃东昌!”
他屈指,重重敲在东昌府的位置上,发出沉闷一响。
“只是,白海,第一步最是紧要,启蒙、民部、监察,三股绳务必拧成一股,勒进这东昌府的骨缝里去,一丝懈怠,便是万劫不复。”
“黄老放心。”
徐白海眼中燃起火焰。
“里长派咱来了,便无退路,唯有深扎下去,深察民情,深推新制!”
土地归公、同吃同劳这些闻所未闻的字眼,迅疾又蛮横地出现在东昌府选定的那几十万亩田畴。
这风先是刮得人懵怔,随即又搅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