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笼澜沧,这是极为罕见的一幕,但在大明末年的世道,却又显得没什么奇特。
木氏土司府已历经十二代土司修建的府邸,青瓦飞檐上盘踞着铜铸貔貅,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府门前的石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上面密布着三百年来进贡者膝盖磨出的痕迹。
是的,土司府已存在三百年了,说他们是的此地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木增土司站在议事厅,铜铃般的眼睛盯着厅外渐近的火把,腰间银质缅刀轻轻晃动。
“大哥,红袍军的使者到了。”
“听说是那个道士青石子派来的。”
二弟木川快步进来,束发的银环叮当作响,这位掌管土司府兵马的将领今日特意换下了昔日大明朝廷赏赐的四品武官补服,曾经胸前那只张牙舞爪的熊罴,他不敢亮出来,毕竟,这是新朝。
三弟木海正在擦拭他那杆枪,闻言冷笑。
“不过是个传话的狗,也配让我们三兄弟齐迎?”
枪管在锦缎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就像他此刻绷紧的神经。
这句话落下,甚至连其他的族人都没反对,毕竟他们的枪炮当真是比昔日大明造的好的。
加上他们随时振臂一呼,便有万余山民跟随,只要是还在云南,他们便不可能畏惧红袍军!
木增抬手止住兄弟话头,宽大的袖袍扫过案几,将那份最后通牒扫落在地。
“记住,面上要像熟透的柿子。”
老狐狸粗短的手指在空中虚捏。
“轻轻一碰就能挤出甜水来。”
相比两个兄弟的傲慢,他明显要更谨慎一些,这些时日他们哪里不曾听到红袍军的风声?
自京师出发的二十多万兵马几乎摧枯拉朽的碾过来,沿途上的残明缙绅和世家宗亲,地方勋贵,谁不是手握兵马钱粮,不照样被红袍军轻而易举的碾死?
他们木府土司比起来虽然强势,但要像红袍军这般碾压,也是所不到的。
能谨慎一些,自然要谨慎一些。
彼时木增土司府上,远远不止他们一家,孟琏土司等大小四五家土司府赫然都有代表在场。
“对,这些红袍军,要当真想在此地撒野,也要瞧着我们手里的枪炮如何。”
“这么多家土司,加起来怎么也有七八万兵马了,这可是咱的山里,那红袍军还有能耐将吾等给挑了?”
“祖祖辈辈三百年都在此地,凭什么红袍军以来就要让位置给他们?他们算老几?”
土司杨家代表目光复杂,扫过一边的其余几家义愤填膺的土司府代表,沉吟不语。
他们都太小看红袍军,他可是听说了,红袍军如今麾下的枪炮威力,堪称难以想象。
一路上攻城略地,如履平地,便是昔日不可一世,险些覆灭了大明的鞑子,不也被红袍军轻而易举的当着天下人的面随手平了?
如今土司虽多,枪炮不如红袍军精良,兵马不如红袍军精锐,至于战阵厮杀,这些家伙平日里谁也不服谁,怕是当真上了战场,正要成一片散沙。
马蹄声在府门前戛然而止。
红袍军特使孟铁崖翻身下马,猩红披风上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溅开。
左脸带刀疤的汉子抬头望了望府门匾额和地面凹痕,眼底漠然。
“孟特使。”
木增带着两个弟弟疾步迎来,身后跟着四五家势力稍弱的土司,人人脸上都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木增拱手时袖中滑出个翡翠鼻烟壶,这是准备多时的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