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弗寒的记忆里,沈弗非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
虽然病弱,家人都担心他的身子,但他心态良好,有一种看淡世俗的洒脱。
他总说,他能来繁华人世间走一遭已经足够了,上苍什么时候收回他的性命,他什么时候走便是。
他唯一放不下的是诗书,他说他还没有读够,世间好书浩如烟海,他却连十分之一都读不到,怎么想都是遗憾。
所以就算他缠绵病榻,床头也总是摆着几本书,只要他是醒着的,不是在看书,便是在喝药。
沈弗寒想起沈弗非时,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个煮着茶的小炉,咕嘟咕嘟地响着,升起袅袅青烟。
烟雾模糊了沈弗非的眉眼,他一身白衣倚靠在软枕上翻书,平静地抬眼看向门外,扬起笑容,温和地说道:“大哥来了。”
温嘉月仿佛也透过他的形容,看到了素未谋面的沈弗非。
她轻声道:“二弟颇有君子之仪。”
沈弗寒颔首道:“他确实是最重规矩的,但是并不迂腐。只是可惜……英年早逝。”
有太医为他诊治过,说他可能活不到及冠之年。
沈弗寒并未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担心他失去希望。
可他自己却猜到了,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
“大哥,生死有命,我早已看淡,你比我还年长四岁,难道看不透吗?”
他不想看透,他只想找神医救弟弟。
但是没等他找来神医,弟弟便在十六岁时惨遭毒手。
沈弗寒设想过许多种二弟的死法,在梦里平静离世、咳血而亡、病痛难忍而死……
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被人害死。
他应该在家人的陪伴下离世,可最终却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沈弗寒不能接受。
于是有了权势之后,在细枝末节里查探,慢慢地查、细细地找,终于发现此事或许与李知澜有关。
但时隔多年,人证无处可寻,物证早已湮灭,如今他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置她于死地。
但是没关系,迟早有一日,他会找机会将李知澜绳之以法,弗非的事自然也会沉冤昭雪。
温嘉月轻轻垂眼,他想要的机会,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
如今她已有诰命在身,就算真的犯了律法,官府也无权处置,唯有等皇上下令除去诰命之后才能抓捕。
李知澜再怎么有权有势,也不能越过皇上,若她真的想要动手,离兴师问罪也不远了。
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能将李知澜抓捕归案,那就能撬开她的嘴,别的事还怕查不到吗?
温嘉月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十一月沈弗寒离京。
至于要不要提前和他通个气……
温嘉月有些犹豫,若是说了,必然要说出她重生的事增加可信度。
可重生之事太过离奇,万一沈弗寒当她疯了怎么办?
但她又担心凭她自己一个人,寸步难行。
毕竟她只是一个深宅妇人,钱财和势力都不足以抗衡一国长公主。
万一这次李知澜换了一种方式杀她,她怎么躲?
正犹豫着,忽的有人拍门。
“侯爷!夫人!”
温嘉月吓了一跳,下意识颤了下。
沈弗寒握住她的肩安抚,低声道:“是侍卫。”
他这才沉声问:“什么事?”
“侯爷,老夫人醒了,请您和夫人速去凝晖堂!”
温嘉月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老夫人昏迷了两日,是该醒了。
沈弗寒应了一声,拉着温嘉月坐起身。